乱世行 - 分卷阅读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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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周澜都看不下去了,他笑着把三杯酒又满上了,又给哑叔添了菜:“云海,你哥总轰你走,是怕你看见他偷偷抽烟,你还小。”

    “得了吧,慕安哥,你也就比我大三岁,不要总像我哥似的倚老卖老嘛。”

    “那叫倚老卖老?”周澜笑眯眯的看了他一眼,扭头和哑叔说:“叔,你看,他还是大学生呢,文化不知道读哪去了。”

    三人一阵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哑叔比划着提议给上海那边挂个电话。他惦记着杜云峰过不好年。

    周澜还是笑,给哑叔加满了酒。

    “叔,云峰帮我打理生意的事情,因为太重要了,所以过年也赶不回来。”他用杯子轻轻碰哑叔的杯沿,自己先一饮而尽,“不过,你也不要担心,很快了,再过个两三个月,我这边忙完了,就去看他。”

    “我也想我哥了,”杜云海放下筷子,揉了揉发红发涨的脸,使劲睁大眼睛,“咱这个年过得不团圆啊,姨娘和淑梅在天津肯定过得冷清,咱三是热闹了,可是我哥一个人在上海太孤单了啊。”

    周澜面带笑容,丝毫不减高兴的神色,起身绕过圆桌,来到哑叔和杜云海身边,双臂一展,搭上二人的肩膀脖颈,再一用力,将他们揽到了自己的身边。

    “我很想我娘,但她的年纪禁不起路上颠簸了,所以我现在只有你们,”说着他下意识抚摸云海的头发,柔软的,带着年轻人清爽的气息,和杜云峰短茬硬毛的手感很不像,他继续说:“你们是我最亲的人,今天有你们在,我才能把这个年过去。”

    悲伤的目光在眼中瞬间闪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平静而高兴的笑容再次挂上脸庞,他又扭头和哑叔贴了贴脸:“叔,我知道你从小到大很关心云峰。”

    哑叔已经有了醉意,不过听了这句话,还是集中精力与周澜对视了。

    周澜也望着他的眼睛,笑容减淡了一分,凝视加了分量,仿佛望进了对方心底里去。

    他的目光深沉,语气却是柔和的:“叔,你惦记他,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哑叔刚要伸手比划,周澜就收紧了胳膊,把他的话压制住了。

    “叔,我都懂,”他朝哑叔笑笑,“我也很惦记他,你放心,我不会然他等太久,等年后我忙完团里的事情,就去找他。”

    “咦?”杜云海醉意朦胧中,疑惑了一嗓子,“慕安哥,你不是进不了关吗?你现在到哪都重兵把守的,天津都不能回,怎么去上海呀?”

    周澜闻声扭头,眼神熠熠生辉。

    “不相信我的本事?”他拍着杜云海的后背,“我有我的办法,谁也拦不住我找他。”

    年夜饭吃到了深夜,酒力最差的是杜云海,还没等送哑叔去客房,自己就瘫在沙发上呼呼大睡过了。

    哑叔年轻时酒量不错,只是年纪大了,体力不比从前,喝得多了就头脑沉重的犯瞌睡,周澜也没叫外人,直接搀扶着他回了卧室。

    夜深了,他独自回到餐桌边,自斟自饮。

    团里的各营都热热闹闹,唯独他这里冷清下来。

    卸下挂了一天的笑容,单手撑着额头,他盯着酒杯,无人可敬的停了半晌,最终一饮而尽。

    他毫无醉意,又开启一瓶,也不就菜,但是空口一杯杯的喝,大年夜,他想睡觉,想安安静静的,什么都不想的睡一觉。

    可他根本睡不着,合不上眼。

    他刻意的什么都不想,让自己奔着一个目标忙得底朝天,唯有这样,才能把思念抛在脑后。

    可是今天不行了,今天过年啊,大年夜,他停下来,那思念就如影随形的追上来了。

    不知道喝了多少,他站起身,脚步虚浮了一下。

    他想,太好了,醉了。

    怕把醉意惊走似的,他不敢耽搁,直奔楼上卧室,进门直奔大床,合衣躺倒闭上眼睛。

    他迷迷糊糊,感觉身体时而轻时而重,仿佛在云里,仿佛在海里。

    眼前朦胧的一幕幕闪过,有小时候的光景,有长大后的日子,还有刚刚吃饭时,哑叔和云海的笑。

    云海笑起来眉眼弯弯,真好看,他想。

    同样嬉笑的眉眼,映出另外一幅面孔,他看着他,深情的,专注的,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的眼睛,那目光仿佛甘泉一样清冽,雪后的阳光一样明亮。

    他看着他,宁静中带着微笑,仿佛世间只有彼此而无他。

    “慕安”他叫他。

    周澜躺在黑暗中不敢动,他怕一动,他就没了。

    “慕安”他又呼唤他。

    那双眼睛里慢慢凝出渴望,“慕安”,他第三次叫他,却说不出其他的话。

    周澜猛的坐直身体,从枕头底下抽出常备的勃朗宁,搓动上膛,双手抱着枪,将枪管塞进嘴里。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扣在扳机的手指在发抖,头发散乱下来遮住眼睛,睫毛和头发也在一并抖动。

    许久之后,他慢慢平复了呼吸,胳膊撑着膝盖,他深深埋下头去,手指上还套着□□。

    他不能就这么死了,哑叔和云海在躺在这个楼里。

    再等等,他想。

    再等等,他对心里那个人说。

    他披上衣服,拉开窗帘,除了团里守卫灯火,外边一片漆黑。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除夕夜里,是没有月亮的。

    然而,他又想起,那年新年,他和杜云峰一起,他背着他,看烟火,绚烂至极。

    想到这,他笑了,随即又暴躁起来。

    不能再想,他对自己说。

    披上大衣,他下了楼,到了客厅还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沙发上躺着的是杜云海。

    他想把杜云海弄起来聊会天,又拉又拽之后就放弃了,杜云海只是吧唧了几下嘴,再无别的表示。

    “酒量太差!”周澜咕哝了一句,顺手脱下大衣盖在杜云海身上,他百无聊赖的在诺大的客厅里散起步来,围着沙发走了几圈,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和云海的鼾声,没有什么东西陪伴他。

    出去走走,他想。

    于是深更半夜的,他走进院子。

    卫兵立正问好,还俏皮的加了一句过年好。

    周澜点点头,心不在焉的说:“过年好!”

    警卫班都回屋去了,门口站岗的士兵脸朝外荷枪实弹的护卫。

    走在团部的院子里,天很冷,他身上也冷,不过却并不在意,转着转着就转到了后院车库,小兵纷纷向他问好,他沉默的点头,并不多言。

    李国胜从前院跑了过来,边跑边系腰带,他正推酒行令呢,小兵说团长转到后院去了,他就赶紧奔了出来。

    喷着酒气,他跟上周澜:“团长过年好啊,您怎么转出来了?

    “嗯”周澜置若罔闻的答应了一句,再不多言。

    李国胜喝的不少,但是靠近周澜,他还是闻到了酒气,看来团长没少喝。

    他摸不清周澜的想法,就问今晚饭菜是否可心,团长你要不要加件衣服什么的。

    周澜似乎魂游天外,偶尔答应一声,又文不对题,只是漫无目的的转来转去。

    李国胜福至心灵,忽然想到,团长是不是一个人太寂寞了?

    于是他建议周澜到各个营里走走。

    周澜起初有点动心,但是后来一想年节比较重要,他去哪个营不去哪个营,都有厚此薄彼的嫌疑,真要让他把七八个营都走一遍,他又懒得应酬那一众营长。

    “还能开车吗?”他问。

    “嗯?”李国胜愣了一下。

    “喝了那么多,还开得稳吗?”周澜难得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能能……”李国胜赶紧答到,同时挥手叫来小兵,赶紧准备木炭箱子。

    车子开出保安团,漫无目的独行。

    周澜拒绝了警卫班的随行,他自己也没想好去哪里,想着附近转一小圈,也许路上颠簸一番就困了,今儿中午他就是这么睡着的。

    李国胜平时胆小,喝了酒话倒多了起来。

    他便碎碎叨叨的说着一些闲杂小事,说警卫班今儿个听说有大红包都很亢奋,准备彻夜不睡,给团长守岁。

    透过后视镜,他见周澜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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