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行 - 分卷阅读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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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周澜不敢兴趣,只是这种琐碎又亲近的语调他陌生,但是有感觉很舒服。

    李国胜这是喝多了,否则他不敢这么随意。

    周澜的心思跟着李国胜嘴里的“警卫班”恍惚着,在颠簸中神思飘渺,忽然间,他打断了李国胜的碎嘴。

    “贺驷呢?”他问。

    第61章 服软

    李国胜正说的起劲,猛的住嘴,心虚的看反光镜

    正对上周澜目光。

    李国胜有点迟疑,不知道怎么说好。他不清楚团长和班长到底怎么回事,就好像不大清楚团长和杜副官之间是怎么的,突然就爆发了矛盾。

    他有他的本分,团长想说的,他得听着,团长不想说的,他没资格追着问,他只有执行的份。

    就像那天,把半死不活的贺驷抬走,他身为班副既不敢放了贺驷,也不敢把他下大牢。

    就这么一天天的拖着,他想,时间长了,团长也许就忘了,就算不忘,至少不在气头上了,凡事还好商量。

    团长忙得和如同日夜不停工的机器,根本想不起旁的人旁的事。

    今儿就突然想起来,冷不防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迟疑着怎么回答才好,周澜在镜子里望着他,疑惑的问“死了”

    “没有没有,”李国胜赶紧说,“不至于的,团长您对手下人体恤有加,我们皮糙肉厚的打几下死不了。”

    周澜不收他这个马屁,垂下目光,仰头靠向后座:“躲哪去了?怕我崩了他,就这么大个胆儿?”

    “那倒不是,”李国胜察言观色的说着,见周澜并没有怒气,应该不会再像那天似的怒气冲冲要吃了谁,贺驷这条命大概是丢不了了,他说道“在仁爱医院呢,本来也没大事,都是外伤,回去在警卫班躺了两天,贺班长一直不肯去医院,后来烧晕过去,我们就赶紧送医院去了,才知道班长断了两根肋条,特别寸劲儿扎到肺子了。”

    周澜微微睁开眼睛,目光停留片刻,问李国胜:“现在怎么样了?”

    “骨头接好了,没大碍,”李国胜目视前方开车,围着保安团外围,兜着圈子,到这个份上他就实话实说了,“大夫说,拖了好几天才去医院,肺子感染很厉害,又是冬天,肺炎挺严重的。”

    “嗯”周澜低声应了一句,随后吩咐李国胜,“去看看。”

    “团长,现在?”

    “嗯”

    换个时间,换个场合,周澜都不会有心思去瞧贺驷。只是这大年夜里,他发现周围的人都很热闹,唯有他掺和不进这番热闹中去。

    百无聊赖也好,转移注意力也好,或者是一点点良心发现也好,与他来说,并无区别,他要去个去处,去做点事情,好让着阖家团圆的夜晚不那么异常寂寥。

    仁爱医院是红十字会办的慈善医院,主要为了救助社会上老百姓,规模不小,医疗水平只能算过得去。

    住院部还孤零零地亮着几张窗户。

    大过年的,除了特别危重的病人,基本都回家过除夕了。

    值班医生护士做了例行检查后,精神放松地回值班室去了,再是治病救人的地方,过年还是过年,值班室的玻璃上还有年轻的小护士贴了俏皮的红色小窗花。

    走廊尽头的一间双人病房里,一片昏暗,只有房门玻璃上的一小方玻璃,将走廊的惨白灯光泄露进来。

    贺驷半躺半坐在床上,床头垫得高,他迷迷糊糊睡过去时保持了这个姿势。

    他依然时不时的低烧,人就时睡时醒。

    这导致他不断的陷入混乱的梦境中,有些是高兴的,有些则不是,此刻,他皱着眉,显然是遭遇了后者。

    黑暗中,他微睁双目。

    对面床上,坐着一个人形黑影,抱着双臂,一动不动。

    贺驷自言自语轻轻叹了口气:“慕安……”

    黑影闻声站起。

    贺驷低声笑了,而这一点点笑声让他气息不稳,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抬手捂嘴,可是捂不住一连串的咳,最后拉起被子盖住脸,脸朝墙佝偻起身体,把胸里呼噜呼噜的不痛快尽数捂了回去。

    好不容易一阵咳过去了,他依然佝偻着,像一只煮熟的虾,如果开灯,就能看见他的脸都憋红了。

    努力的倒上气来,他才面朝白墙长舒了一口气。

    这空荡荡的病房,他毫无防备的嘲笑自己:“又梦到你了,我管得住我自己,管不住梦,你说怎么办?”

    身后响起衣料悉索的声音,紧接着是硬底皮鞋慢慢踱过来的声音,安静的夜里特别真切。

    贺驷猛的回过头,与床边的周澜一上一下对视。

    楞了有好几秒种,他忽然意识到一切不是梦境,双手一撑猛的坐直了身体,贺驷张嘴唤道:“团长,你怎么来了?我……”

    咳咳,一连串的咳嗽让他低下头来,惊天动地的难以止住。

    这时候病房的门从外面打开了,顺手拉了灯绳,日光灯突然明亮起来,李国胜风尘仆仆的赶进来:“团长,我回来了。”他见贺驷埋头咳嗽,就赶紧放下手中的纸袋子,奔到床头拿起暖水壶,往水杯子里倒热水,“班长,你醒了啊,团长带我来看你,来的太突然,我都忘了给你准备东西了,就刚才随便给你买了点雪梨。”

    李国胜把错处都揽去了,周澜不置可否,只是若有所思的盯着贺驷。

    李国胜感觉到气氛不对,就赶紧活跃气氛,一边把热水往贺驷手里塞,一边讨好的说道:“班长,团长还是惦记你,大过年的,谁都没看,就来看看你。”

    周澜:“闭嘴。”

    李国胜闭嘴了。

    同时闭嘴的还有贺驷,他终于咳过一阵,放下一口都没喝的热水,伸腿就下地。

    他穿着肥大的病号服,纯白的,医院里的暖气给的半死不活,他盖着被子尚且不能保暖,出了被窝肯定是很冷的。

    周澜看着他。贺驷常年在他身边,熟悉得不能更熟悉,他这一打眼,就知道贺驷是瘦了,像个骨头架子似的撑起单薄的衣服,裤管和衣袖都空荡荡的。

    贺驷下床,摇摇晃晃的,李国胜不忍,上赶着扶了他一把,见贺驷低着头,跟做错事了似的,也不看周澜,扶着床沿,走到一边,双手抬起一只医院的白色凳子。

    他脚步拖沓,轻轻的一把凳子让他直喘粗气,他蹭到周澜身边,鞠躬似的弯下腰,将凳子尽量稳当的放好;“团长,你坐。”

    说罢他后退了一步,与对方保持了距离。

    周澜缓步走到凳子前,不客气的坐下了。坐在身边,他听见贺驷喘气是有声音的,像乡下烧火用的风箱,还是多年的破风箱,进气出气都成了力气活。

    “废物,踹你几脚,喘成这样给谁看?”周澜也不看他,而是把头扭向窗外,窗外漆黑一片。

    “是”贺驷答话,双手垂着,因为弓着腰,看起来格外的毕恭毕敬。

    “我不是特意来看你的,我是闲的没事做,你不用装出孝子贤孙的样子给我看,你可是胆子大的很。”周澜说。

    贺驷顿了一顺,然后平静的答道:“我知道”

    “你知道?”周澜这才扭过头望着他,“你也知道你胆子肥,所以往我这凑,不怕死是吧?”

    贺驷低头,并不看他:“我知道团长不是特意来看我。”

    周澜一晚上都心平气和的,到处百无聊赖,让他打发不掉时间,结果到这没几分钟就碰了软钉子。他霍地站起身,逼视着贺驷,靠近了对方:“抬起头和我说话。”

    贺驷喘着,却不肯抬头。

    李国胜闻到了尴尬气息和一丝□□气味,感觉要坏菜,正想着怎么打圆场,结果门又从外边被推开了,一名护士探身进来:“怎么不关灯?诶,这么多人,现在不是探视时间,你们怎么进来的?”

    李国胜赶紧迎上去:“唉,没事没事,我们保安团的,来看看病人。”

    那护士可能是新来的,又年轻,被洋医生训练的得十分教条,她说:“那也不行啊,深更半夜的。”她走进来看清屋里情势,更不得了了“诶,你们怎么回事,患者肺炎这么严重,穿这么少想冻死啊?还不穿鞋,光着脚丫子这是要严重的啊。”

    周澜低头,果然贺驷一双白的发青的脚丫子站在冰冷僵硬的砖石地上,旁边是自己的厚底马靴。

    护士还要上来指挥,李国胜赶紧上来,把护士往门外轰:“小丫头片子吵什么,院长给我出来,我和他说。”

    李国胜把人高马大的把护士挤到走廊去了,随手又关上了病房的门,他只是胆子小,并不是心眼少,团长和贺班长之间的矛盾不小,但是谁也没明说,那想必就不方便对外人说的。

    屋里再度陷入沉默。

    周澜的目光从脚上移开,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不过语气却不再那么生硬了:“抬起头来和我说话。”

    贺驷闻言,缓缓抬起头,他个子比周澜高,微微低头时正好与周澜对视。

    起初他的目光有些躲闪,等真的和周澜对视上了,却逐渐的稳定下来,像一只带着恐惧的小兽,随时要躲闪来自主人的鞭挞,又忍不住带着依恋的温柔。

    其实周澜并不想提之前的事情,提起来怕是忍不住要将面前的贺驷打个半死,贺驷已经是半死,再打就要过量。

    再打只能全死,他罪可至死?

    整个保安团的命都捏在周澜一个人手里,别的他不敢说,保安团的人命,他要取哪条就取哪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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