橄榄 - 分卷阅读30
“小帅哥。”
屁股挨了一记,柳亚东猛得朝前弹。他一扭头,是张笑吟吟的脸,年纪不大
“哎,我怎么没在金鼎见过你呢?”邹静静往他下半身瞥,问:“你老家哪里的?我叫静静,安静的静。”
柳亚东一端详什么,别人会觉得他眼神很深,有一种凛然的样子,搞不好会招架不住。邹静静心一蹦,咧开嘴,不伶牙不俐齿了:“噢,那个,我、我是”很偶然地,她不想告诉这男的说,噢,我春水堂坐台的按摩小姐。
柳亚东一顶鼻尖,“老家在素水边上,八百里镇田家村。”
“八百里镇?!”惊喜道。
武校不是说没有朝柳亚东的示好的,他桃花好而不自知。武校纲纪严苛,男女之间一旦有情啊爱的苗头,基本逃不过一套油条五指山,那跟旧时代乱棍打死奸夫淫妇没什么区别。但喜欢这东西,阻拦是没有用的。有人冒挨打风险替柳亚东打好食堂饭,有人攒零用买烟塞给他,有几张红扑扑的女孩儿脸老在他眼前乱晃。柳亚东对“女”迟钝成了头大野猪,散打班里有人提醒他说:“哎操!装傻呢?有人喜欢你呗。”他愣一张汗津津的脸,摘掉护头问:“谁个?”他心还是蛮清高的,不是轻易会把羞怯吃惊变成喜欢的那种人。他那时更加少言,更不笑,他求哪个女的也别喜欢他。有病吧?我一个没爹没妈的种,你图什么呢。
兰舟那是意外,他自己还懵呢!
柳亚东看她一张惊喜的浓妆脸,笑了一下:“你也八百里镇的?”
邹静静往前站:“对呀!我岘庄的!”
“那挺近的。”老乡见老乡,柳亚东倒不至于泪汪汪,慨然却慨然。他随手比了个方向,说:“雁湖过去,往南五里地就是岘庄。”
“是呀!挨着秀姑山。可惜说广东老板买了地皮要盖度假村,秀姑山一半都给资本家挖空了。”
“这我不清楚,好几年没回去过了。”
邹静静自然邀请他说:“那以后过年咱俩可以一块儿啊!搭伴嘛!”
柳亚东沉默。邹静静才想起自己的企图。
砰砰砰!人群里一阵欢呼,涂文带人朝天放了几管斑斓的纸筒,无数纸带漫散开来,缓缓垂落。哗哗哗的又是一阵鼓掌。兰舟拿了一根点燃的烟要去点红毯尽头的千响挂炮。邹静静还想朝柳亚东再问什么,却看他已经朝前走了。“等下再说。”柳亚东朝红毯那里小跑,他接过兰舟手里的烟,一声不吭地替他引燃捻头。鲜红的鞭炮碎皮霎时四处迸溅,一街是响亮的劈啪声,阴谋阳谋全罩了进去。挂炮之后是烟花,带尾的流星咻地升空,绽开巨大的一朵。所有人仰头沉浸进美里,而短暂地没有了善恶的区分。
一团蓝灰色的硝烟,兰舟拍打身上的碎皮问:“那是谁?”
“谁?”柳亚东摘掉他头顶的一片。
兰舟朝邹静静抬下巴。
柳亚东停了两秒,嘿嘿一声。兰舟说你有病,笑什么。柳亚东故意说,你管呢。他趁乱低头想再亲吻他的嘴巴,给兰舟扭头闪掉了。
金鼎重建,钱自然是文琦荷包里掏;建成,他也自然要赏脸来。只是他社会地位今非昔比,早不是海南那个磨苦心志,一屁股债的商海残渣,露面儿,秉承一个低调、低调、再低调,于是他来素水开的是辆老款凌志,身边只带两个下属,腰膀精壮,也可以叫保镖。
承续在南方艺专读书时养下的兴趣,文琦蛮喜欢摇滚,“魔岩三杰”里他最爱张楚的吟游气质,逢来金鼎唱k,他必要摩拳擦掌点一首《姐姐》。他如今剪掉半长的头发,年长得眼窝内陷,举着话筒觑起眼,还真有点儿张楚的样子。邵锦泉推门,他正唱到“只是想人要孤单容易尴尬”,嗓子浑厚,音不是很准。——音准应当不是摇滚的束缚。
文琦相貌不张致,战场上拼过命的,定规的秃头啤酒肚他没有,身上有股落拓的味儿,乍见一面很难说他是个老板。其余客人安排妥当,邵锦泉手拿一瓶玛歌,静立门口等他唱完,接着轻轻地鼓掌。文琦撂下话筒,一声啸音,他扭头一耸眉:“哟,琳枫。”
邵锦泉关门,朝他比了个噤声,示意别喊这个。
文琦臂一抬:“小刘小杜一直跟我,都不是外人哎好好,不喊,还叫你锦泉。”
“邵锦泉是早都听惯也喊惯了,你说莫琳枫,乍一听我都不晓得在说谁。”他从皮茶几儿抽屉里拿出两只干净的高脚杯,不知道叫小刘还是小杜的,心明眼慧地弯腰过来开软木塞子,“再过过,我自己都不知道莫琳枫是哪个了。”
“名是什么?代号呀。你重起一百个名字,再忘掉一百次,你都是你。”
玛歌93年份,黑如墨,酒质厚重顺滑。邵锦泉端起一只杯子,扑鼻是黑莓的味道。“您这些年书没少读,一开口就这么思辨。”
“去你的。”文琦知道他是说反话,端另一杯和他碰,走起路来微跛:“生意兴隆,财运亨通。”
“承文老板吉言。”
文琦妻儿在潮汕,自己则常驻北京广州,投资全国遍地,基本一年见不上什么面儿,也就貌合神离。他这人色得不甚明显,口味又刁,不是逢个猎物定要捕获到手的那挂。他有钱有势,并不迷恋上床,年轻漂亮又加主动的莺燕不少,焦丽茹都是他彼时的床畔知己之一。他从容游曳其中,当做识人的手段,日渐习焉不察,又发觉男女其实都可以,文静话少不缠人就好。邵锦泉前年见他,他身边是个重本生物系的男学生,一双麋鹿般清粹的眼睛,看他时饱含崇敬和依恋。邵锦泉吃惊,私下里笑谑,问,怎么办的?这孩子家穷?砸了多少真金白银才拿下?文琦眼畔褶皱深密,佯装无辜。他仰在皮椅里冤枉呼道,琳枫,你知道我的呀,我是从不拿钱买那号事的。来则来,去则去,你怎么就不信我跟他惺惺相惜,他是真的爱我呢?邵锦泉不再问,只是半年后再见他,大学生就不在了。
以为是关系断了,结果文琦抚着根深松绿的钢笔神容怅惘,也不晓得是不是那个大学生的东西。他说,我司机开车去他学校接他到酒店,被他同学看见跟踪了,拍了照片,结果论坛上传得沸沸扬扬,他大学那个出疯子的地方,我还没察觉,他药就吃过了。没救回来。我从来没在医院守过人,我母亲出老殡都没有。这是场痛苦畸形的关系,邵锦泉不知是该说情深不寿,还是命数无常。
再后来要么是有男有女更迭频密,都温和寡言,有一双麋鹿般的眼睛;要么就空捞捞的,跟他一样像个老僧。
近半年,文琦没有女人,也没男人。
“我到下周回。”文琦说,“跟你去看雁湖的地。怎么进度?”
“书面图纸批文给到了,书记去量,按48一平米给土地费青苗费,坟头按五百一座补,带头迁了一部分,还好些不让量,更别说推了。开山队也叫停的,镇里人集结到政府信访,装模作样来了一批人,下了份答复意见文件,意思情况不归属他们,人就走公不通走私,有个一耙犁开了工程队长的瓢,人还在铁路医院,我才安排人给做了ct,说没大碍还不见得,脑子里面一块淤血,得开颅做手术。那头暂时停着,听凭你说。”邵锦泉笑笑。
文琦哂:“讲穷山恶水多刁民,一点不假,蓝湾建起来,雁湖秀姑山可还是原前的价值?既没那个眼界更不要提头脑,都是瞎眼的牲畜,看不见自己的财路。”
“基本都是嫌补偿不够,少部分怕宅基推掉是数祖忘典要遭雷劈。”
“多少叫够?”文琦摇头,“顺服他们一回要求,这些人只会更得寸进尺。”
“你意思,照原定计划走?”
“工方我这边自然能续上负责人,大型器械我已经进场了,山也开了一半,停是不可能的。我这边好几笔钱等着投到蓝湾来洗,北京市政里有几个油水捞的厚,地下钱庄信不过,也都是投了暗股跟干股,就等这盘洋楼别墅盖起来洗一洗,这会儿说缓,那真叫听拉拉蛄叫不种庄稼。你这头办事一贯稳当,否则素水这爿地方,我也不敢净靠你。”
“我手边几个办事的,还真没搞过这种事。”
“世上迫人的手段,也无非那几件,互通有无你这行还不清楚?”
“我倒不想搞什么血债出来。”
文琦笑:“你越到这个地步越怕了。”
“不是怕。”邵锦泉也笑,“我心肠硬起来谁都不留情,你也晓得的。关键这事情一旦搞大我手头伢伢们,折损一个我都不情愿。阿迪好险只判一个三年,要血债加身拘进去毙掉呢?是,吃这行饭做这个觉悟,也是我懦弱。”
“你长情我看得明白。那不就跟养狗一样的?好赖腿边吠啊吠的,叫唤好多年,喂骨头喂饭,给口水舔,他们拿你当哥,当爸爸,再怎么样也是亲近的,更别说这是帮活人。所以才照我讲,吃血饭要像你父亲似的孤零零,才心狠得无妨碍。我看他这个世上那时候着紧的只有你和缪蘅。这就够他送掉命。我才让你多招几个生的做一次性的棋子用,心是狠点,不至于搞得你优柔寡断。”
邵锦泉默默良久,酒杯摇晃,玛歌外倾。
文琦佯装不经意,透露说:“哦,缪骞我上次还见了。”
邵锦泉昂头,眉头一个抬高幅度,显见,鲜见。
“约谈一个事情正好在他们统计学院,学校办的一个歌手大赛,他唱的黄耀明的歌,拿的亚军。小子越长越高了,也蛮壮的,以前觉得他像缪蘅,其实现在看着更像你。”
邵锦泉眼角眉梢垂落向下,神色真挚地柔和起来,“是么?”
“再过过毕了业,你也算了了一桩心愿。”
“了不掉,我一辈子的麻烦。”邵锦泉搁下酒杯,拳头抵着额心,笑叹道。
第26章
十多年来,柳亚东不曾有关于吻的渴望,四片肉贴住,他以前见过的。
八百里镇原前有个癞头皮高个子的低能儿,一柄铁钩一只环,他咕噜噜滚到三十岁,母亲砸锅卖铁给他娶了房脑瘫儿。领证行礼入洞房,私下都说那傻子能知道他那根螺丝往哪儿钉?都当笑话。年余后才宴请东邻西舍,最好一道菜不过是鱼头炖面。有个刺儿头咪多了老酒,起哄说铜锣,亲亲你漂亮的福娣!亲快活才给你生儿子!哄堂大笑。低能儿披红挂绿,一张皴皱的长脸,眼梢嘴角不正常地垮塌向下,神色游离,攥着妻子的手;脑瘫儿五官一个不缺,却歪歪扭扭不在它本该的位置。她头戴塑料玫瑰,抹红唇红脸蛋,奇斜的嘴角挂一绺涎水,她嘿了一声,弹上前,翻转低能儿,抱着他脑袋将湿漉漉的嘴巴缓慢缠绵地敷上去。最初一刹静得吓人。忙于拣肉不亏她份子的大玉哦地一声,用厚掌盖住柳亚东的眼。可惜她指缝宽绰,柳亚东看得很清楚:两人笨拙诡秘地缠绕着,模样坦然;看的人反而显出了尖酸卑劣,成为不悦眼的一粒灰。
但那情形美么?个蛋。柳亚东彼时已会老牌牌地皱眉,做成人式的鄙夷。
桃李杏梨,春宵白日,低能儿和脑瘫儿吻得专注、投入,竟有了神性,令人咋舌也不适。柳亚东也瞠目了,久久咽不下那口唾沫,他揪住大玉枯枝的手腕下扽,血液一刹涌回到头颅,发着胀。那滋啧的声音响在耳畔,似乎无比湿暖。一种交流慰藉,一种始终蠢蠢欲动的状态,所以这东西是压根不用教?他从此觉得吻不肮脏,也不龌龊,但不至于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世界”很小,他一贯无知地将一切感官汇集在腿间那二两肉上,翘首或垂萎,犀利如屋顶的风标,爱欲由它忖度,精准又冷峻。结果兰舟是雨霾风障,风标岌岌可危,柳亚东几乎不能分辨,更别说去琢磨什么因果。他持续性地想和兰舟接吻,打从心底渴望那种嘴唇相触的感觉。近这一周,他见缝插针地找兰舟索取。
情形通常安静而古怪。他把他拦住,也不说话,但目的明显,兰舟马上就明白他想干嘛。说句操蛋的,兰舟如果拒绝得果决一点,柳亚东根本就不会一次又一次地想吻他,他恰是容忍得不寻常,才让人以为他根本就不抗拒,甚至是甘愿。柳亚东和他贴到一块就什么也不想,什么愧受和困囚,什么屈抑和迷茫,都不想。他吸舔兰舟时凉时热的嘴唇,兰舟两臂后来也不自觉地攀援上他。孤儿间的热吻到最后净剩吞咽的声音,他俩近乎能达到低能儿和脑瘫儿那一吻的专注,唯独有点不明不白。柳亚东是被不安与疼痛包覆的火山,兰舟嘴边肩头有倾泻的河流,一呵一呼间,淙淙不断,忧郁冰凉,于他有波涛般浓浑的温柔力量。
他不是说不自持,矫情地讲,他是寻医问药,是毁节求生。
许青青和涂文睡过以后,接二连三又找了他几回,每次都脱着羊毛衫单刀直入:来。涂文不是柳下惠,喟叹着熄掉烟,又嗤笑着问:何必呢咱俩?
许青青样子不凄苦,也不像被命运戕害过,她脱下的羊绒衫噼里啪啦打着静电,她又讽又乐:我骚,行不行?你们男人真奇怪!上次招待所里干我怎么不见你不要呢,完事了你倒又装模作样问我何必。我没何必,他残废一个动不了,我寂寞,我不要脸,我是个淫娃荡妇骚婊/子!她弹过去骑上涂文,又如菟丝,钳他手揉进自己的乳/罩,张嘴咬住他颈上盘龙,用胯狎昵地顶他。灯是灭的,看不见彼此的面孔,涂文五指一攥搓她一团松软的皮肉腺,切齿地怒骂,掀她进乱糟糟的行军床里折腾。
就他妈各取所需。涂文这么想。
结果这她是缕濡热的水汽,你以为缠人,却凭空就蒸发了。
涂文持续联系不上,他不是说有需求,是不安。她毕竟是何老卵的马子,背后杵着付文强,危险成了天上的鸟屎,落不落全凭老天爷心情。他摸去炮寨,找到她一个“同僚”,问知不知道许青青在哪儿。这人上瞥下瞥,一番揣度,确定涂文一不寻仇二非要债,恶煞脸,但也不像纠纠缠缠没完没了的嫖客,才说,找她有事儿呀?涂文笑,拎高手里的红富士,说自己是她相识的朋友。“同僚”才透露:回老家生孩子去啦。啪嗒,苹果跌落,滚进檐下阴沟,“同僚”追着去捡。涂文陡地一喝,嗷斥嗷斥成了个连珠炮:操他妈的谁孩子?!走多久了?!哪个老家?!什么时候走的?!
“同僚”吓软了小腿肚,皱着脸喏喏:我哪知道哪个呀,个把月前就不来例假了,我让做掉她不干,吼什么呀,怪我啦?她老家阜阳的嘛,你牛逼你打的种,你去找啦
涂文捶墙,擓下一层苔绿,手很快地渗血。如今这疼于他不叫疼,也不叫伤。他是恼恨到了极点:他又是被女人一声不吭地排除在人生选项之外,哪怕她跟许青青,哪叫有什么情,哪算有什么关系呢?
金鼎再开赌局,鲁甘舅甥又来怡情,携亲带友拼了两桌,玩洋化的美式轮盘赌。这玩法不费脑子,天灵灵地灵灵,纯看举头三尺神明卖不卖你这求富求荣的面子。但赌是什么?再一不再二,又或再一再二不再三。鲁甘抽烟咪酒盯轮盘,嘴里大嚼经济新政时事要闻,结果没知没觉里,大败亏输,反应过来,已丢进去小十万。兰舟为此要劳累一些,主顾相托,钱是大爷,赌客上下水,分金码泥码,各不相同,要防漏、错、混。哪叫那位“妖精”锒铛入狱呢,他既算他小弟,理当“学”成出师,担纲主力。常半宿熬下来,天色微白,人颓然疲顿,不知今夕何夕。
封了盘,入账一笔,才捞两天清闲。
这天黑了落了微雨,素水就有点倒春寒。柳亚东断了县西门粮站烟杂店老板的一笔水,收回八万六现款,算老板东拼西凑来的,零零碎碎,还一兜五毛一角的脏兮兮的硬币。兰舟数款划账,涂文咧嘴,悄声问他怎么弄的,柳亚东剔着指缝轻声说:把店砸了。如今这手段于他,拿筷吃饭,拿杯喝水,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暴力。
涂文叹出蛮厚的一嗓:别当个事。今晚都闲,煮个羊杂锅,我再去从老唐那儿骗一箱蓝带过来,我他妈心里操蛋着呢,陪我喝,我非得鸡巴的醉上一顿!
兰舟瞥柳亚东,柳亚东点点头,“行。”
涂文心里不好受,就没咬牙替吴启梦把房里的破逼烂屌给拾掇了,心想着,了不起不就他妈三年嘛,罗大佑怎么唱的?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时间就是水!一泡屎的功夫就淌没了,这小玻璃小逼货,回来他妈自己拾掇吧。于是一切不动,王菲的海报仍贴他床头,吃饭也照旧用他屋里那张麻将桌。
涂文弄上个脏兮兮的酒精炉,火苗引燃噗呲一喷,好险燎了眉毛。豆泡羊杂盛了满当当一只黄铜锅,稍一炖煮,咕噜不休,满屋是辛香。涂文连开十罐蓝带,啤酒沫子潽溢,淋了一桌净是。巧不巧,就三个人,沉默无言,又都突然一乐。命运成了浮在灯色中的粉尘。
“我爸是个老地痞,我就算继承他衣钵了。”涂文昂头敦敦敦,啤酒顺着下巴淌进他衣领里,“我家那个镇说了你也不知道,收棉花多,开了不少线头棉厂,就专往内蒙销。”
柳亚东挺文,还拿个杯子装模作样倒着喝,“还有东三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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