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无战事同人)【北平双美】Shell - 分卷阅读8
第10章
七月十二号,也就是方孟韦醉酒整整一个月后,他将一封辞职信递给了报馆的刘经理。家里希望我早些去台湾,也方便照顾年事已高的父亲。
刘经理虽然满脸意外,看他去意已决也未再多问。反倒是吴小姐,一边收拾着他的办公桌一边拿出手帕子捂着嘴,滴滴答答打湿了一叠稿纸。
只是如今方孟韦看着吴小姐也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也没有想同这位共事几年的同事再道别的心情。
他下楼的时候望见新闻组的同事忙得火烧火燎,想是之前出的费夫人那件大事,现在各个组都忙着跟进这件不得了的国际新闻,于是方孟韦没有停下来同他们一一告别。
去台湾的船票是次日的,也即是七月十三日。他坐着电车回到酒店,在楼下大厅与经理安排好了退房事宜。
在这酒店住了两个多月,也是极其任性挥霍之举。现在一切尘埃落定,总算有个了结。吃过晚饭回房的时候莫名有些怅然,望着隔壁那条街渐渐开始喧嚣的夜市。
但热闹是他们的。
方孟韦瞥了一眼再与他无关的灯火尘嚣,走回酒店里。
电梯里穿着制服的年轻服务员望见他,喊了声方先生好,便按下三楼的按钮。方孟韦对他点了点头,依稀记得这青年似乎姓金,却又不甚确定,于是只是抱着手中公文包,也不再开口与他搭话。
电梯悠悠停下来,标志着“3”的黄色小灯闪了闪亮起了。方先生走好。
他点了点头,一边往走廊深处的房间走去,一边从口袋里拿出那把挂着房门号的钥匙。脚下地毯柔软,以至于此刻除了手中钥匙磕碰那木质门牌的声音和走廊里留声机放出的悠扬背景音,一切都安静极了。
打开门锁,就着半开的门,方孟韦侧身伸手去开灯,顺着墙壁摸了几下,却意外地没有摸到灯绳。
正想借着走廊光线仔细找找那灯绳,逐渐适应了房内黑暗的眼睛却望见窗边沙发上坐了个人。
方孟韦将房门在身后阖上,走进房内打开床头的那盏昏暗壁灯。你来干什么?
他问那被壁灯昏暗灯光照亮侧脸的人。就想来看看你。
方孟韦没有讲话。今天报馆怎么样? 还好。
忙不忙?
方孟韦不想提已经辞职的事情,只是靠在孙朝忠对面的那堵墙壁上,也并没有坐下来。孙朝忠见对方不答话,又重新问,晚饭吃过了吗?
方孟韦吸了口气,回答他,吃过了。吃了什么?
楼下那些,随便吃了点。去过吴记吗?新开的。
方孟韦应答着,目光却一直罩在他的那只公文包上。他应该告诉孙朝忠那里面装着的那张明天的船票吗?只是他太了解孙朝忠,也了解自己。
若是叫孙朝忠知道了,他多半便是走不了的。
何况他还有那一封长信,下午已经寄出,过不了两天就应该能到孙朝忠手中了。房子已经托了人经营,等孙朝忠乐意搬走的时候,把钥匙交给那人就行。这些都在信中写得详细 了。
他再抬头看阴暗中那人的轮廓,便更加不忍不答他话,不忍叫他走。于是回答他,没有去过。是什么菜系?
听说老板是四川人,我也未去过,只是听人讲起。方孟韦点头,那大概就是川菜吧。
你倒是又瘦了些,也怪我,害你餐餐在外面吃。
怪不到你头上。何况外面餐馆总比你我做得好,我身体就是这样,吃不胖。孙朝忠笑了。
哪怕是在那壁灯给出了几缕再昏黄不过的光线下,方孟韦仍然能望见那人鼻梁的线条和眼角的弧度。那惨淡微笑勾得他几乎立刻便想掏出心来,将明天便走的计划和盘托出。可那个冲动只在他胸中停留了一瞬,因为下一瞬宾馆房间的那扇木门便被人“轰”地踢开,几把手电摇晃着叫他看不清任何东西,只有孙朝忠那个淡漠微笑一直留在眼底,它被印在床垫上,印在天花板上,也印入了方孟韦的心底。
方孟韦是被谁推倒在地的,那搡开他的警察吼,不要妨碍差人做事 。
你们上司是谁?哪个分局的?方孟韦爬起来望着将孙朝忠押向电梯的几个警察,这边却被一个鬼佬警官拦住。这洋人用不甚流畅的广东话讲,麻烦配合警察执行公务。
只是方孟韦认得那洋人警官的肩章级别,更加觉得莫名,他这时却猛然想到几个月前看到的那把勃朗宁和氰化钾!他几乎被这认知惊得倒退两步。
方孟韦跌坐在床上,这时候才敢进来的酒店服务员连忙问他方先生有没有事。
他挥了挥手,只想一个人静一下理顺下事由,却望见那个姓金的服务员爬上凳子终于将那盏之前出了毛病的吊灯打开。房间内终于亮堂起来,方孟韦揉了揉自己太阳穴,斜眼望 去,却见到墙角蜷缩成一团的尼龙灯绳,和它上方杏色墙纸上此刻格外显眼的半个暗红掌印。
第11章
方孟韦坐在酒店的电话旁,捧着服务员倒给他的一杯咖啡。 他神经已经紧绷到极点,照理说不该再喝这样刺激性的饮料。
可他没空再想这些,手中捧着精致的西式瓷杯,它散发出的温度让他觉得真实。半个小时前他打通了许恒华的电话,对方叫他等。
他又隐约想起之前在聚会上见过的一位姓耿的律师,便打电话给赵若熙问她是否留有联络方式。
等到电话铃声终于响起来的时候,他手一抖几乎泼出了半杯咖啡。
方先生是吗,恒哥叫我打过来给你,你不要问我是谁,我只讲我能讲的。那声音略略沙哑,虽然讲的是国语却带着浓厚广东口音。
方孟韦连忙答应,说您请讲。
这案子牵扯太大,你若有看新闻,最近最大那单新闻就是。我们管不了,也难有人能管。最大那单新闻?难道是……费夫人?方孟韦听到自己讲,声音莫名的陌生。
你有底就好。这事情都是上面的意思,现在美国要人,就是港督也难办。唯一能做的只有叫这位先生早些认罪,也好少吃点苦头。
方孟韦握着电话听筒,半天没有回答。
我讲得已经够多,知道得太少。您早作准备吧。讲完这句话,便是“咔嗒”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跟着赵若熙走进房间的耿月明见到的就是方孟韦呆坐在沙发上,手握着电话听筒的一幕。
费夫人的全名是,飞茜·费雷森。
她出生的时候并不是美国人,也不姓费。十二岁的时候,她母亲改嫁了那位著名的外交 官,飞茜便随着她去美国做了外交官的女儿 。只是她在卫斯理学院学过经济同政治后,又回到中国,收集种种数据,讲要做大学问。
大学问未来得及做出来,由于她同达官贵人的种种关系,私人八卦野史倒是网罗了不少。国民党到台湾的时候,她便回到美国,嫁给了这位费雷森先生,成为费夫人,也就自动变为了美国人。
只是最近听说,她写了本书要在美国出版发行。费夫人随身携带的手稿,据说内容敏感至极,有些人恨不能将它烧成灰烬,使之永不现世。
偏偏这位费夫人太笃信美国言论自由那一套,带着她的手稿来香港,同香港的出版社商量出中文版的事宜。
一天前,也就是七月十一日,费夫人在离开香港海域不远的威尔士亲王号邮轮上,遇刺身亡。
负责这邮轮维护和检修的,正是昌隆海运公司。也就是孙朝忠工作的公司。
无论是什么案子,现在他没有定罪,律师就应该有见他的权利。这位带着金边眼镜,在剑桥读了多年书的耿律师现在听起来还真像个十足的英国人。
赵若熙是见过大场面的,瞟了他一眼,讲,那就先去见一下人吧。
耿月明有些笨拙地连忙起身称她讲的是,说我先打几个电话问一下具体。几个电话过后,他却并没有能得到见孙朝忠的机会。
这不寻常,这不寻常,这太不寻常了! 他在房间里反复踱步。
在赵若熙的面前失去了一次逞能的机会,叫这个平素骄傲的男人倍受打击。
他将三四份从酒店楼下报刊栏拿上来的中英文报纸铺开在床上,手中拿着一支笔在酒店的便签纸上写写画画,不时自言自语。
倒是方孟韦,此刻想努力镇定一些,于是端起筷子,开始吃楼下送上来的一碗鲜虾云吞。赵若熙望着他,怎么了方二少,现在倒是有胃口了?
方孟韦用手帕抹了抹鼻子,说再不吃的话怕是要凉了。
云吞吃了一半,耿月明“啪”地一声将那便签本拍到茶几上,吓得另外两人都是一惊。 那纸张上密密麻麻也不知都写的什么,只有几条带箭头的线条还勉强看得出是时间线。方孟韦望着那字迹潦草的便签纸,却突然皱起眉来。
费夫人11日遇刺,那邮轮不是11日起航的,而是10日夜里就离开了香港?他问。是,原计划在外海停留两夜再回香港。
这不可能是孙朝忠做的。方孟韦突然讲。耿月明从报纸上移开视线,望着方孟韦。10日晚上他与我在一起。
方二少,我知道你救人心切,但讲话总要有真凭实据……赵若熙望着他。夜风吹起玉兰色的窗帘流苏,室内的炽热就被吹散了些。
孙朝忠10日晚上从十半点开始就和我在一起,一直到11日早上六点半左右离开。方孟韦望着耿月明,用尽他此刻所能收敛的所有冷静讲到。他是无辜的。他没有做这件事。他末了又加上这样两句,也不晓得是讲给谁听。
而这个认知就好像一剂强心针,让他一直略微颤抖的小指镇定下来。他甚至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拿起筷子又吃了一个云吞。
也就是这突如其来的放松,才叫方孟韦明白他之前一直真正担心的是什么。这宗刺杀若真和孙朝忠有关,那才叫是,万劫而不复。
他慢慢咽下那只云吞,才再回答耿月明问的他们俩10日晚去了哪里这个问题。就呆在这间房间里。
就你们俩呆了一个晚上?都干了什么?耿月明问。
旁边赵若熙轻笑了一声,瞟了眼茶几下层放着的酒店提供的一副象棋。下棋吧,大概是下了一夜的棋?
添加书签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