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行 - 分卷阅读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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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声开场锣之后,各个包厢的窗口就陆陆续续挂出了大小不一的红灯笼。

    那些红灯笼上有黑丝绒的数字,壹贰叄肆伍等等,又根据大小不一样,那意味着钱的数额也佰仟万不等。

    这时候就轮到糖球出场了,他手提一杆镶金的秤杆子,站在佳丽的身边,唱戏似的亮堂堂的开了嗓子:“我这水灵灵的妹妹诶,清的好似仙山流淌的泉水,纯的比那老岭子里的雪,心里没装过人事儿,手上没碰过情人儿,今儿个要下凡诶,我妹妹家的那个官人你在哪诶?……”

    他这一套词每年都念叨一边,代表着价高者得。

    除了周澜的那包厢,其他每个包厢窗口都有大小不一数量不等的灯笼,只有他那里空荡荡。

    周澜也没理会糖球那甜得发腻的套词,他还扭头和那“活宝”说笑着。

    “喜欢不?”他逗弄着贺驷,“喜欢我给你点下来”

    “我不要”贺驷郁闷死了,简直要做小媳妇搓衣角状。

    “你这啥毛病?不是洋毛子你就不玩啊?”周澜笑得都要捂肚子了。

    “也不是……”

    “不是啥?”

    “反正我不要……”贺驷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要让他跟周澜说我喜欢你,他也真没那个胆子,他见过太多次周澜说翻脸就翻脸做派,况且……他更怕的还不是对方抽出枪来,他怕的是周澜可能会突然赶走他。

    在来的路上,周澜就有让他走的远远的意思,他吃不准是不是自己什么时候漏了马脚,让周澜讨厌了恶心了。

    第52章 以下犯上

    “把那个没亮的灯笼给我点亮。”周澜示意说。

    “这位爷,”那青年的小龟公谄媚一笑,“您可想好了,这挂出去可就收不回来了。”

    周澜正用杯盖拨着茶叶,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才扣好盖子放下茶碗。

    贺驷不知道那个灯笼到底代表多少钱,不过他心里清楚他们团长看着平静,其实耐心差的一塌糊涂,他一巴掌把那小龟公推了个趔趄:“哪那么多废话,再墨迹把你挂出去!”

    小龟公整天窑子里转,对外面的达官贵人不甚了解,熟悉的都是这里的常客,眼前这二位可是没什么印象。

    周澜好几年前来过一次,和杜云峰一起,后来二人心照不宣的谁也没光顾过,连卖“土”的生意人情往来,也就是吃吃饭,往那最高级的日本俱乐部里玩玩,都不再往那烟花柳巷里钻了,非要有那这方面瘾头大的客人,他们一般会直接“叫局”,从寻芳里接了姑娘过来,直接送到大酒店里。

    贺驷倒是和那小兵蛋子们来胡闹过,不过来过一两次就不来了,他不好黄毛丫头这一口,他要玩,也是往那大饭店去,专找那金发碧眼人高马大的洋妞消遣。

    小龟公是专门伺候包厢里的高级客人,一开始见这二位窗口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挂,还以为这二位是“新手”不懂行,被贺驷喝唬一声,吓了心里直突突。

    他又仔细这人,穿着普通,可是腰背挺拔带着劲,往那一站隐隐透出丘八气,眼神精干,眼风扫过来都带着力度。

    他心里暗自打鼓,这位估计是靠枪吃饭的,那是真真的惹不起,手里有家伙的人可什么都干得出来

    坐着的那位倒是慢悠悠的,事不关己的清闲样,看起来斯文好说话的样子,不过能让那丘八毕恭毕敬的让着,也肯定不是个等闲人物。

    眼下他没时间仔细琢磨这个,麻溜溜的点上一盏不带字的红灯笼,挑到窗外挂上了。

    那台下本来还在挨个窗口报着数,这边红灯笼一出来,糖球就打断的报数字的龟公,非常亢奋响亮的吆喝了一声:“我这下凡的妹妹有人疼,贵人点了天灯呢!”

    场内一片哗然,散座的纷纷抬头往上看,连那半圈的深居包厢的贵客们也好奇的往外长眼睛。

    寻芳里,点“天灯”的主可是好几年都没出现了,毕竟不论别人出多少钱,天灯一出,要出全场开价的总和这种魄力和财气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今年的花魁姿色甚好,物有所值是不假,但能让客人点出天灯,主要是还是看客人心气和财大气粗程度的。

    周澜比了个手势,贺驷就站到了窗边,其他人正窃窃私语,猜测少年是何方神圣,就在大家对这位新贵毫无头绪的时刻,周澜侧身站到了窗边。

    他单手扶窗,目光微垂,斜睨众人,也不正眼看那到手的花魁,倒是平平淡淡的把全场的人扫了个遍。

    糖球是个人精,见对方愿意现身,就说明不顾忌公开身份,于是恭恭敬敬的双手托起金秤杆子,说道:“承蒙周先生大驾光临,您是今晚最最矜贵的客人,您这边请嘞!”

    说罢锣响,大堂外更是热闹,鞭炮火烛都点了起来,那花魁正是糖球本家的,所以最后最大的一盏烫金红灯笼就悬挂在了糖球家的大院门前,把这一溜的各家馆子羡慕的够呛。

    再说这大堂里,众人望向糖球口中的“周先生”,有些本地大烟土行的老板是跟保安团打过交道的,就认出了本尊。

    “哎呦,这不是保安团的周团长嘛?”

    “可不是,他可是当下奉天风头正劲啊,日本人都得给三分薄面的人物!”

    更多的人是没见过周澜本人的,坊间对他传闻可谓丰富多彩,传来传去都传出花来了。

    这些年保安团招兵都是挑最壮的小伙子,闹了多少年的匪患让保安团给绝了,而奉天是个街面的生意都得给他上份供,烟土生意他能和日本人平分秋色,黑的白的,军的民的他都通吃……

    所以保安团的团长是个手眼通天的能人,传闻里已经七个鼻子八个眼睛的传开了,说他骁勇善战的有,说他八面玲珑的有,说他精明算计的头发都掉光的有,说他阴险毒辣面带凶光的有……

    今天众目睽睽之下,传闻中的周团长终于现身了,不过是个书生般的青年,清秀气十足,文质彬彬往那窗口处一站,旁边的黑面神都比他杀气重多了。

    周澜站在高处,成了全场的焦点,他目光扫过,若见到生意场上认识的人便轻轻点点头示礼,其他时候大多面无表情。

    台下一片叫好声,谁不爱看个热闹呢!

    已经有人扯着嗓子喊入洞房了。

    抱得美人归,点天灯,图的就是众目睽睽下这份炫耀感。

    “去吧,犒劳你的。”周澜回到椅子上,继续那半杯香茗。

    “团长?”贺驷摸不到头脑了,他摆手打发了那名小龟公,跨向前弯腰鞠躬的姿势,他俯身问周澜,“我……我……”

    “你什么你?”周澜笑眯眯的问他,“你看下面多少人羡慕的要命,给你个雏,干净的,去吧!”

    贺驷是真的囧了,手足无措,周澜奖励他方式太刺激了,他有点有无论次的说:“我怎么,我怎么能在你身边干这事呢?我把你扔这,我自己去干那档子事?我不干。”

    这话说的也有毛病,不在身边就能干这事吗?

    当然也不能,贺驷没法说——自从他自己发现自己的注意力总是跟着周澜跑之后,他已经很久没对其他人感兴趣过了,不是对女人,是其他人,除了周澜之外的所有人。

    “以前云峰在的时候……”周澜想起以前,杯盖遮住他的目光,贺驷只看到他微抖的睫毛,“我还真和他一起胡闹过,不过我那时候是为了报复别人,我本身并没有和别人一起玩的癖好。”

    说罢,他抬起目光,直视贺驷。

    贺驷的脸轰的一下就红了。

    他不是那个意思。

    周澜也不知道贺驷在装什么相,有什么好扭捏的,要是换成其他营长早谢主隆恩速速退下了。

    楼下的锣声开始催请了。

    “你也别多想,玩你的就是了,我今天不但是为了奖励你,我还有个人要见。”周澜拍拍贺驷的肩膀,问道:“今天几月几号?”

    贺驷顺口答道:“元月七日”

    这就对了。

    贺驷说完,自己腾的想起来那封牛皮纸的信。

    难道周澜约的人在这里?

    “去吧!”周澜催促他了,“你不走,他不方便来,只有我自己在,他才肯相见。”

    这就是命令了,贺驷只能领了命令,下了楼,在满堂彩中捞起金秤杆子掀了红盖头,又是人浪潮的一声叫好,双臂一托,就将那鲜嫩欲滴的花魁打横抱在怀里,一步一个台阶的往天字号房去了,临进门之前他转头看了一眼周澜的包间,正有一名茶水小厮往里面上果盘小食。

    那小厮……还挺魁梧的。

    贺驷抱着“新娘子”,站在门口迟迟不肯进。

    下面看哄闹叫好的生意此起彼伏。

    直到周澜朝他挥手示意,他才终于一转身踹开门,进了满堂红烛的“新房”。

    “单刀赴会唱的不错!”周澜收回手,看到贺驷进了天字号房,扭头望着旁边的茶水小厮,“唐老爹。”

    来人正是唐骏荃。

    包厢已经从门内锁好,唐骏荃放下茶壶,摘掉白毛巾,面色不善,落座一旁,与周澜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我哪还敢担你一声老爹啊,”他压着声音说道:“周团长,大名鼎鼎的周团长!”

    他才和周澜分开几个月的时间,上次见面,周澜为了从日本人手里救下他,硬是演了一出苦肉计,如今在见面,周澜已经是日本人名符其实的左膀右臂,如假包换的大汉奸。

    周澜叹了口气,走到唐骏荃的身边坐下了,主动拉近距离。

    他抓住唐骏荃的手腕,力气很大,好半天没言语。

    唐骏荃被他抓的手腕很疼,低头看周澜的手,没有血色,血管青筋暴起,一副瘦得狠的皮骨相。再看周澜,只见他低着头,拱北塌腰的压抑着自己,再抬头时,双眼通红,鼻尖也红了,明明是非常激动的情绪,却极力的压抑着。

    “老爹,我没处说去,我把云峰害死了!”周澜压着抽泣,眼睛都憋出了红血丝,在唐骏荃惊讶的神情里,他继续说:“云峰造我的反,我没能保住他,日本人要了他的命!”

    唐骏荃并不知情保安团近来内部的翻天覆地的大变动,他刚刚从黑龙江赶过来,今天下午进奉天城的时候,隔着破帽檐匆匆扫了一眼褪了色的通缉令,才知道杜云峰出事了,但也只是因为他在逃,没想到周澜直接告诉他对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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