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行 - 分卷阅读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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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稀里糊涂的回警卫班,一路上下边硬的不行,脑袋里的血都奔下面呼啸而去,放在以前他绝对不敢,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怎么这么的不要脸。

    大冬天的,按照往日惯性洗漱了一番,水挺凉的,他也没在乎,最后直着眼睛躺在床上,李国胜半夜起来去撒尿,路过他床边吓了一跳:“妈呀,四哥,你这睡觉睁眼睛练的什么功啊?”

    贺驷这才回过神来,趿拉上鞋又去洗漱,盆子都端起来,一摸毛巾是湿漉漉的,才自己刚才应该是洗过了,楞了一会,放下盆子又回了被窝,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脑海里又自动回放了周澜摸他头顶的场景,理智告诉他,周澜对他绝对没那个想法,他家里人坐在旁边呢。但他就是忍不住想那又白又尖的手指插在他发间的样子。

    想着想着,身上就麻酥起来,至于周澜那句带你去玩,想起来就耳朵就红了。那边李国胜又开始鼾声如雷的了,贺驷用手打发了自己两次,脑子里想的都是周澜,各种各样的周澜。

    到了第二天下午,贺驷早早备好了汽车,碳木箱子把汽车里的寒气都驱散了,周澜一身便装进了车里,黑大氅里加了狐裘毛里子,立领的领口微微露出一点点黑狐裘毛绒,衬得一张瓜子脸更是细白。

    一路上贺驷也不怎么言语,就是耳根一阵阵发红。

    “以前去过吧?”周澜坐在后边,摘了帽子皮手套放在一边,他从前向后的拢着头发,显得更加剑眉星目。

    “嗯,”贺驷也不敢撒谎,他觉得自己在周澜眼里,也不是个干净胚子,以前周澜和杜云峰在奉天厮混的时候,他也没少跟着蹭,有次鼎昌楼下,他搂着个人高马大的白俄女人,周澜还见到过,远远指了指他,他简洁地回答,“去过,不多。”

    “多少算多啊?”周澜看着贺驷那红一阵白一阵的脖子耳朵,突然就起了恶作剧的心,他觉得贺驷年纪不大,圈在军营里时间长,出来毕竟少,那男女之事未见得经历太多,这小子八成是害羞。

    贺驷支支吾吾的也没了句完整的,他是不知道这个话该怎么答,要是放在其他人身上,就算是那几个营长头头,他能话里夹荤带素的往外扔而毫无心理障碍,可是面对周澜,他装纯也不是,实话实说也不是,脑袋一时短路了。

    那寻芳里是个窑子窝,穿红戴绿的脂粉堆,据贺驷的了解,周澜对女人就没有表示出过好感,这寻芳里周澜就从来没来过,不然他作为御用司机记不清自己去过哪,那岂不是太失职了?

    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他突然来了一句:“团长,咱们寻芳里去干吗?”

    “这话说的,”周澜被他逗笑了,更觉得对方是个半熟不熟的生瓜蛋子,“带你去,当然让你玩了。”

    “我不玩,”贺驷生意低下去,脸都红透了,他昨天还觉得自己不要脸,今天又觉得自己脸皮薄透了,“我跟你来的,我不是来玩的,团长……你要是想放松放松,我等你就是了。”

    “你这样不行,”周澜跟他就没在一个思路上,他早想到别处去了,“黑四儿,我知道你喜欢那老毛子的女人,玩玩就算了,你要成家立业还是找个中国女人,不然以后生出的崽子半土不洋的,不够奇怪的。”

    然后他沉默一瞬间,再开口就有点慎重的意思:“过段时间,你帮我把哑叔和云海送回家里,他们要带一些贵重的东西,你要格外小心。”他又思考了几秒,下了个临时的决定,“我本来是打算把你带在身边的,但是你也是个可怜孩子,没必要跟我一条道跑到黑,送走他们,你就别回关内了。”

    贺驷一惊,就踩了个急刹车,意识到自己毛糙,他随即又稳了稳车速,他对着后视镜不解的问:“那我去哪?”

    “去哪都好,别回来了,我给你笔钱,足够你安心生活,你要实在没地方可去,就在我天津家里,我家里男丁少,你可以帮衬点,你知道……我……”周澜迟疑了一会,才低着头说道:“我这个身份,是回不了关内了,我家里人也绝不能来关外,落到日本人手里。”

    “总会有办法的,你也不能总不回去。”贺驷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捋,觉得周澜太过慎重,顾虑太多,哪还能一辈子回不去呢,“再说,老夫人还在,而且……那个……小嫂子也在,这不是守活寡吗?”

    “啊?”周澜楞了一下,随即反映过来他在说谁,就轻轻的笑了:“小嫂子漂亮吗?”

    “挺漂亮的,”贺驷真心实意地说,虽然也就看了一眼,不过他也看清楚了,“一看就是个好女人,团长……你……挺有福气的。”

    说完就尴尬了,周澜和杜云峰是什么关系,他是知道的,周澜也知道他知道。

    汽车颠簸,车里只有发动机的声音,贺驷想起头个新话题,而然抓耳挠腮的抓不到新头绪。

    “是挺漂亮的。”隔了好久,周澜才抽冷子附和道,但他只是在描述一个客观事实,通过这个事实衡量了一下接下来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然后他微微向前倾身,一只手搭在贺驷肩膀上,周澜平静的说:“你娶她吧!”

    “啊?”贺驷这次是彻底急刹车了,连脑袋都急刹车了,幸好还没进繁华地段,这时路上人也少,贺驷扭过头,整个人都懵了:“团长,你说啥?”

    “黑四儿,你知道我和云峰的事,我不想多说。那女孩叫淑梅,我一手指头都没碰过他,你要是能娶她,我就安心了。”

    “我不行,”贺驷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还挺干脆的,要是周澜给他别的什么任务,他都乐意,哪怕上刀山下油锅呢,他还真心实意愿意为他赴汤蹈火,可是他让他娶妻生子,他做不到,“我不行,我真的不行。”

    “又不让你去挨刀子,”周澜一把拍在他的脑袋上,“你当我拿她谁都舍得给呢?我身边这群丘八里,就属你品质还不错,不是个没谱的。”

    “我真不行,”贺驷很聪明伶俐一个人,竟然被逼得鼻尖冒汗,他低声说,“我哪也不去,我就待你身边。”

    “你待我身边干什么?”周澜恨铁不成钢的说,觉得贺驷只个榆木脑袋,“我把她当妹妹,我自家人,知根知底的好女人,还配不上你?你少磨蹭,这事给你定了!”

    说完他不耐烦的抽了一把贺驷的脖颈子。

    贺驷不吭声了,沉默的运着气,跟遭了多大委屈似的。

    “开车”周澜吩咐,他也是被贺驷给激的,挺好的一件事,要是放在其他人身上,能娶他周团长的妹妹,都能挣破头,这个不开眼的家伙还别扭上了。

    贺驷低着头没动,没吭声。

    周澜斜眼看着他,心里稍稍有了点松动,想着可能真是有点强人所难了,这个黑小子要是实在不愿意,强扭的瓜也不甜。

    正在周澜犹豫着要不要算了的时候,贺驷忽然拧钥匙,再次发动了汽车,贺驷利落地挂上车档,也不看后视镜,声音低沉的说:“反正我不行,我喜欢男的。”

    周澜明显楞了一瞬,不过马上嗤笑出声,甚至因为这个意外的答案太过突然,他笑得呛了自己,还咳嗽起来。

    空空的握拳的手,轻抵在唇边,他的目光从下往上,望着后视镜,眉眼都带着笑,低低的咳着,睫毛都笑得抖了。

    贺驷本来一本正经的,那句喜欢男人真是下了这辈子最大的决心才说出来,何等的肺腑之言,怎么就突然成了笑话。他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隔着镜子,眼神茫然了。

    他一颗心还在腔子里乱跳,他的表白很不是时候,毕竟周澜没有表现出对他丝毫那方面的兴趣,这个节骨眼上,他说这种话,类同作死,周澜要翻脸,是非常有可能的,他又不是没见识过。

    “行了,看把你急的。”周澜咳嗽了一阵,面色微红,气色倒健康一些,又带着明显的笑意,整个人很有光彩,他从内怀里抻出一方手帕擦了嘴角,又简单叠回去,才舒展了身体靠回座位,“她又不是非你不嫁,你啊你,真够绝的。”

    周澜就差给他竖个拇指了。

    贺驷的忐忑摔碎了一地,化成一摊郁闷。

    周澜刚才乍一听到这句话,心里还别扭反感了一下,但是转念一想这黑小子也不是个笨人,真要是有这兴趣癖好,也不能当着他的面说。

    周澜谅对方也没这个胆子,调戏我?能调戏我那个人不是没生出来,就是死了,你个黑碳头算哪瓣蒜?

    何况他当年听杜云峰说过,也亲眼见到过,贺驷一手一个白俄女人,不像个爱男色的主。

    当然,水陆并行也没什么奇怪,但他身边的人,好男色的他不用,他不往身边放这类人,他忌讳,杜云峰也忌讳,这也是为什么他当年会找宋书栋的茬。

    所以啊,这个黑小子是拿话怼我呢!

    我就是给他找个媳妇,不称心就不称心呗,竟然敢怼我——周澜“明白过来”之后,照着他脑瓜顶就给了一巴掌:“混账东西,你怎么不说你不举呢!”

    贺驷更郁闷了。

    他们开的汽车是团里最普通的一辆,没有任何标志,黑色福特,保养得一尘不染,像是富贾家里贵公子的爱车。

    往那寻芳里外街上一停,就与周边车子融为一体了。

    二人都是便装,天又刚刚擦黑,那街巷里大红灯笼火龙一般,一串串、一行行把小半边天都映得喜气洋洋了。

    所谓点“灯”,分大点灯和小点灯,先说小点灯,意思就是平日里,老鸨子手里有新买来的姑娘,明码标个高价钱,“头一次”总要卖个好价钱,有钱的客人来了,那价钱愿意给,就买个“□□”的头彩,一般做生意的做官的,图个黄花闺女的干净吉利。

    小点灯的好处是常能点,基本个把月就有新姑娘,不好的地方也不少,比如姑娘的姿色就不一定都貌美如花了,有的只因为是第一次才值钱,还有的因为被卖进窑子心里不服,点“灯”的时候不配合,得捆着绑着,喊得跟杀猪似的,毫无美感,还曾经有老头子想采阴补阳,结果被咬的彻底不举的乐事。

    所以这小点灯就是玩个鲜嫩,至于个中滋味就是靠运气了。

    大点灯就不一样了,一年一次,通常是每年的元月份,赶在大年之前。

    这大点灯的姑娘非常有讲究,一般从小买来的小美人胚子,窑子里耳濡目染的长大,对男女之事没经历过,却又非常之懂,老鸨子亲自调理教导过,到了十四岁,梨花带雨的年纪,就可以正式上场了。

    寻芳里十几家馆子,就等每年的大点灯亮出自己的杀手锏呢。

    等天全黑了,最大的窑子窝就是糖球他们家,那简直是另一番景象的高朋满座,各家的花魁都装点如同新娘子,凤冠霞帔一样不少,抚琴唱曲总有拿手好戏。

    还有身段婀娜的还会舞上一曲,举手投足间,看似清纯的眼神就把那台上几位贵客的包间给扫了个遍,个个都是眉目传情、暗送秋波的高手。

    贺驷站在周澜身后,他们在二楼位置最好的包间里,隔壁七八个包间里总有人喝彩,间或打赏着“小条子”。

    那“小条子”上写着打赏金额,放在托盘上,店里的小龟公们楼上楼下的跑,到了大堂就一声吆喝,报出打赏的数额,简直一个比一个高,喝彩也一声高过一声。

    周澜磕着瓜子,喝着茶水,很悠闲的做派,倒没因为那一声声喝彩而亢奋。

    每个亮相的“新娘子”,他都让贺驷品评一番。

    贺驷如今哪还有心思看女人,他路上被逗了个七荤八素,尚且没缓过一口闷气,现在对着周澜,一番品评驴唇不对马嘴,最后简直一塌糊涂。

    “你这个审美啊……”周澜只能摇头,感觉贺驷这方面简直无药可救,怎么个美丑还分辨不出来了,刚过去那个“新娘子”在一众佳丽里算姿色最差的,贺驷跟不开眼似的评了个“外刚内柔,很有一番独特气质”,周澜都气乐了,“我在天津听了那么多单口相声,都没你这么活宝!”

    不过周澜还是按照贺驷的品评递了条子,条子额度多少也都是随意给的,刚才的这一番热闹闹,一众佳丽加起来给他的开心,还没贺驷一个人多。

    贺驷就隐约觉得,周澜的关注点也不在“点灯”这事本身,就像自己的关注点也不在那些佳丽身上一样。

    一番才艺下来,每个新娘子那手里的条子都积攒了一摞子了,按照打赏额众佳丽的名次排了出来——还好大家的眼光很可靠,那佳丽中的佳丽果然是个娇俏的美女,眼如银杏,峨眉淡扫,举手投足见仿若大家闺秀,当然,也只是仿若,那目光含水一般,把那二楼的半圈包厢都快淹没了。

    周澜的包厢位置最好,也是最阔绰的,那佳丽早已成精,含情脉脉的目光一箭射向他们的包厢,因为周澜是坐着的,贺驷是站着的,那佳丽自然就看见了显眼处的贺驷,目光愈发一波波的柔情缱绻起来。

    周澜扫了一眼,转头跟贺驷说:“满堂兮美人,独与汝目成。”

    贺驷:“什么?”

    “我说,”周澜似笑非笑:“佳丽云集,大美人偏偏与你一见钟情,你的缘分啊”

    说罢他轻轻打了响指:“我买下来送给你!”

    贺驷:“……”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点灯”了,一众佳丽只能暂时下场,只留花魁中的花魁,佳丽中的佳丽,往那台子中央的凤榻上端庄一坐,两名小龟公恭恭敬敬的用三尺三的金边流苏红盖头遮住花魁的脸,满场的灯都灭了,瞬间点起数不清的红蜡烛,

    那红蜡烛露路引似的沿着楼梯盘旋而上,把人引向温柔乡的天字号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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