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猫 - 分卷阅读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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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起的事必须立马执行,想起的人必须立即联系。

    受到邀请却爽约的那个人,应当已经软玉娇香在怀,无暇估计宋立眠的复杂心绪。

    他的教养使他做不出打扰的举动,也无法用给人添堵的方式对人进行小小报复。

    好在最近令他颇为忧虑的佟酩社交圈窄,窄到暂时只剩下宋立眠一个人。

    宋立眠结交的朋友多,熟悉的疏远的,老死不相往来的,形形色色没有撞款,却都有重合的特质。

    唯独佟酩不太一样,具体哪里不同,宋立眠说不上来,或许是因为其他人不会佟酩那般生活一团糟,也不需要宋立眠花过分多的精力去照顾。

    宋立眠没有在世亲人,不介意向每个熟悉的朋友出柜,有些人忌惮他,离开他,宋立眠不是不在乎,只是没办法,渐渐就变得平常心。

    可这回,佟酩的疏远令他格外焦灼难安。

    宋立眠不小孩子,不会随随便便将这定义为喜欢,甚至是爱。

    这些年间,他扛过许多伤疤,救过溺水之人,资助过走投无路的梦想家,鼓励了丧失希望的小少年。

    许多人对他诚惶诚恐说着感谢,不少人心安理得接受馈赠。

    硬要说的话,佟酩偏向于后者。

    但宋立眠总觉得,佟酩的坦然接受并非不懂感恩,而是他懂得宋立眠需要什么。

    所以他拿走了宋立眠赠予的,交付给宋立眠想要的。

    宋立眠不需要感谢,不在乎回报,他追求的,仅仅是一种“被需要”的感觉。

    某段郁郁寡欢的日子里,他为了释放过剩的爱心和保护欲,去宠物店里买了只黑猫。

    他将自己过剩的情绪寄托给小宠物,以换取内心的平静。

    直到黑猫去世,他没有心力再养只新的,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走不出负面情绪,去酒吧买醉过几回,甚至还荒谬地带回家过喝得醉如烂泥的、和白越长得很像的人。

    当他发觉对方热情得过分,以几近献祭的姿态要和自己打一炮时,突然醒悟过来自己的可笑。

    这种混沌的生活状态持续了很久,直到他在某天遇见了佟酩。

    说来卑鄙,或许是由于佟酩的人生瞧来比他还糟乱,以至于宋立眠在拯救对方的同时,突然觉得自己活得挺不错。

    借着酒劲,宋立眠先打开微信,挨个同意完老同学的好友申请,紧接着戳开被镜头挤成圆饼的猫脸头像,拇指滑发去消息。

    宋立眠:我喝醉了。

    宋立眠:想起你了。

    屏幕由明变暗,宋立眠将手机扔至一旁,仰头灌完面前最后一口冰啤酒,而后起立与众人告别。

    和宋立眠熟悉的同学早就离席,剩余几位全是在官场混迹已久的人精,他们豪爽干杯,与混得不错的老同学们攀着关系。

    知晓宋立眠家世的人不多,其余人只道他是个无业游民,靠着上一辈留下的遗产混吃等死,就不怎么正眼瞧他。

    宋立眠礼貌颔首,步伐稳健地旋身离开,背影瞧不出丝毫醉态。

    第十一章

    宋立眠回家后潦草洗过澡,敞开衣服立进厨房,给自己温醒酒汤。

    转凉水珠顺肌肉纹理蜿蜒而下,最终没入松垮卡于盆骨的短裤间,宋立眠没吹干头发,棕发湿成一团,却不怎么难看。

    沉寂多时的电话震动一下,宋立眠从灰黑色流理台上摸过自动亮起的手机,睡眼惺忪地凑近了瞧。

    一条微信消息。

    他打声哈欠,关小一圈燃气灶,单手懒洋洋解锁手机,由于大脑不甚清明,他还输错了几次密码。

    第三次,他耐着性子,边念边挨个输入字母,屏幕好歹转了画面。

    佟酩:喝醉了才想起我?

    宋立眠反应时间较长,隐约记起在餐馆里发出的消息,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在酒精作用下,大脑莫名开始兴奋。

    他像在密不透风的五色棉花糖里打滚,无论换何种姿势都使不上力,只好斜倚向冰箱,任凭思维滞塞,手指拥有自己思想般飞速舞动起来。

    神智被酒精霸占,嘴巴略微发苦,宋立眠不免想造点甜口的句子,中和一下泛涩的味蕾。

    大脑没多时便造完了句,宋立眠想表述出来,就好像古时醉酒的诗人,总会在晕乎乎的状态下表达些什么,以便纾解情怀。

    输入法开了模拟机械键盘音,宋立眠“咔哒咔哒”配合节奏,将盘旋多时的话发了出去。

    直至次日清醒后,他胳膊搭在眼上呻吟着醒来,掏出手机一瞧,方才惊觉自己昨晚飘了,醉后吐胡话。

    宋立眠:不,醉前就在想你,只是喝醉了才敢说出来。

    发消息的人目的达成,酣然入睡,收消息的人孤枕难眠,辗转反侧。

    佟酩套了件长款白内衬,下摆堪堪遮住耻骨,露出平角裤的裤腿边缘,大腿肌肉线条流畅而下。

    他一条腿伸直一条腿蜷着,坐在沙发上抿紧薄唇。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他不必掩饰瞳孔里的妖异,墨色潭深的眼底闪烁过万种情绪,除此之外,佟酩没做其它多余表情。

    他拇指蜷曲,轻触,滑动,反复不停打开消息界面,视线始终垂落至末尾那句话。

    宋立眠突然间的撩拨使他身体机能失常,胸口似乎有一团火在炙烤,被柔软黑发覆盖的脑袋顶上,此刻正立着两只乌黑色猫耳。

    他其实没多大情绪波动,但又绝对算不上无动于衷,佟酩对人类的情感类型了解甚少,只知道人类很爱用千百种情绪来折磨自己,并以此为乐。

    佟酩不太理解自讨苦吃的生活方式,却也觉得那些只懂得饱腹和繁衍的低等动物没多大意思。

    他扯开粘粘记忆的视线,“想你”两个字始终烫在心上。

    不是持续的滚烫,而是慢熬的小火,起初,宋立眠突然间的失常令佟酩坐立难安,总担心对方是因为碰见了旧情人才失了心智。

    佟酩焦躁地在房间里绕过三圈,四十分钟后,他渐渐平静下来。

    不属于人类的器官立在脑袋上,吊在尾骨后方,作为佟酩不久前情绪失常的佐证。

    他略显懊恼地试图收回它们,可惜寻不到正确方式,揉、搓、按、压,通通不行。

    他按了按左边耳朵,右边耳朵就愉悦立起,像跷跷板一样折腾,一簇簇绒毛在阳光照耀下金光泛滥,扎根于黑发间,在视觉上融为一体,无形削弱着佟酩带给人的距离感。

    佟酩暗自较了会儿劲,最终也只有选择放弃。

    好在他最近不打算出门。

    佟酩脊背沮丧地弯曲,下意识跌回沙发,乌黑透亮的尾巴来不及闪躲,被硬生生压住,佟酩后知后觉自己习惯人类身体后,居然没办法灵活掌握属于兽类的尾巴。

    他委屈巴巴地换了个姿势,侧躺时领口斜向一边,露出锁骨和其下一片白皙皮肤,浓黑尾巴无精打采地一甩一甩,可怜得像只被扔在湖里的小虎鲸。

    屏幕自动熄灭,佟酩继续按亮,对话框里的“想你”二字在瞳孔间来回晃荡。

    宋立眠不是没对他诉说过想念。

    或许就是这种陷进回忆的感觉,令他嘴里有些不是滋味。

    佟酩还是只性情孤僻的坏猫咪时,凭借卖弄乖巧被宋立眠抱进陌生的大房子。

    它擅长攀爬,身体柔软,被家具塞满的空间很适合它捉迷藏,所以除了进食时段,宋立眠几乎瞧不见它影子。

    有回宋立眠忘记准备食物,佟酩就闷闷不乐地从灰扑扑床下钻出来,抱着宋立眠的手指一通咬。

    他懂得人类的喜好,所以没有咬得用力,却装得用力,食指侧面的一排小牙印成功闹得宋立眠哭笑不得,佟酩就获得了一袋妙鲜包。

    从那以后,为了彰显存在感,佟酩偶尔会将桌脚磨出爪印,再被撞翻几次花瓶,像在属于自己的土地中央插上旗帜。

    彼时的宋立眠少言寡语,却足够贴心。

    各色小碗摆成一排,佟酩走到带花的白碗前,蹲地上仰起头“喵”了一声,从此获得了专属的进食碗。

    水杯总是满的,猫窝柔软而暖和,用来庇护的临时住所被佟酩渐渐接受。

    宋立眠朋友不少,电话铃声每天要响三四次,心情不好的朋友会在各种不方便时点打扰他,宋立眠就算洗漱完毕也不恼,从衣柜里扯出件新衣服,备好猫粮,就披着月色潇洒而去。

    某天佟酩实在无聊,就踮着猫步,顺着围墙上沿红砖,一路跟踪宋立眠。

    他瞧见宋立眠坐在烧烤摊前,双腿闲适分开,袖子挽起一半,露出左臂不甚清晰的纹身,右手边是一包还未拆封的烟。

    他面前酒杯始终是满的,对面诉苦的人一直喋喋不休,宋立眠很温柔地劝慰着,再偷偷吃一口香味弥漫的孜然土豆。

    等对面的人缓过劲,骂骂咧咧地豪饮完酒瓶,开始招呼宋立眠去下一站过夜生活。

    宋立眠比较缓慢地擦掉嘴角的辣椒粒,声音不大不小地说:“下回吧,猫还在家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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