陋巷之春 - 分卷阅读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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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记得,你说喜欢我?”

    话一出口,温随果然安静下来了。

    过了好久,他才极轻地应了一声:

    “是……是……”

    “也是你说要继续的。”

    “是……”

    “那就继续。”

    这四个字,是他们这段关系的开始。

    而现在,也将成为这段关系的延续。

    君翰如说“不公平”。

    可什么才是真正的不公平呢?

    之后又是长长的沉默,直到温随的声音透过重重雨幕传到君翰如耳中:

    “……好,好啊……”

    他还是想努力扯出笑容,但是雨水把这笑容浸湿了,看上去像一团揉烂的纸。

    曲小姐说了一阵,才发现君翰如正看着窗外,并没有在听。

    这倒是第一次。

    她微微拨了拨耳边的碎发,似乎想开口,但最终只是无声叹息了一声。而自己的视线反倒被他吸引过去。

    这是靠窗的位置,外面在下雨,水痕在玻璃窗上浅浅地落下来。

    窗台上那些洋槐盆景被雨打得十分憔悴。

    不知是像谁。

    第28章 28

    吃完了饭,雨也快停歇了。

    两人又喝了点茶,等阵雨完全过去。按曲辛歌的提议,之后他们将会步行去湖区看场电影。

    有家画廊安排了几场《面纱》的放映,那是去年十二月的片子,大陆上映场次极少。画廊地临湖,开阔幽静,离美术馆很近。

    “那时的点映没有赶上。”曲辛歌含笑着轻轻搅拌茶匙。“总想有机会能再看看,弥补个遗憾。”

    画廊呈狭长不规则方形,东西走向,南北是两面巨大的玻璃墙。电影开场的时候,薄暮冥冥,窗外的湖面与山坡呈现出偏黑的黛蓝色,水面闪烁着钝钝的光点,很像月光下的细腰蜂的尾尖。

    屋里座位不多,但人都坐满了,非常安静。

    电影讲的是爱情和婚姻,老生常谈的话题,画面又诗意,无怪乎会搏得女性的欢心。

    从画廊出来,外面雾蒙蒙下起了小雨,空气里潮湿味还是很重。不远处是美术馆,再走过一条僻静道路,就是君翰如住的社区。

    因此他建议由自己送曲辛歌回家。后者欣然同意。

    将近十点,路上人并不多。曲辛歌的高跟鞋踩在湿滑路面上,轻轻脆脆,倒是挺好听的。

    “谢谢君先生今天能陪我来看,我很开心。”

    “不必客气。”

    三十岁,是一个难以界定的年龄。不过在社会的普遍认知中,这对于女性来说应该是青春的结束,褪色的开始。

    曲辛歌和君翰如同样生长在一个开不出花朵的家庭,却是浪漫而多情的人。她似乎沉浸在刚才的电影中,并未脱离出来,神色颇为动容 。

    “我大学时期才开始看毛姆,之前父亲不让我看这类文章,说轻浮。《面纱》里面鼎鼎有名的那一长段话,我现在还记得:

    ≈ap;ldquo;我对你根本没抱幻想。我知道你愚蠢、轻佻、头脑空虚,然而我爱你。我知道你的企图、你的理想,你势利,庸俗,然而我爱你。

    ……我从未奢望你来爱我,我从未设想你会有理由爱我,我也从未认为我自己惹人爱慕。对我来说能被赐予机会爱你就应心怀感激了。≈ap;ldquo;”

    说到这里,曲辛歌低声笑了一下:

    “是不是很俗?都是些甜言蜜语。可是十八岁的我喜欢,三十一岁的我却还同样喜欢。有时候,我也觉得挺可笑的。”

    “但是……真的很动人。这种抛却阶级,性格,社会角色的步步为营的爱。”

    她一边在雨中走着,一边絮絮说着,君翰如替她撑着伞,并没有回应。

    走到美术馆前的那个路口,正好是红灯。曲辛歌转头看向君翰如:

    “不知道君先生怎么看?”

    君翰如沉声道:“曲小姐是浪漫主义者。”

    “我?可能吧。”曲辛歌笑了两下。“我珍惜内心世界,也珍惜爱情。”

    “爱情是易耗品。以这种东西来作为婚姻的保障,并不明智。”

    “……我认为婚姻需要爱情。”

    “婚姻的基础应该是契约和责任,爱情并不能为其供给长期的物质基础以及平等的付出意识。从这点上来讲,它存在的意义很小。”

    绿灯亮了。

    他们往前走去。

    高跟鞋敲击路面的声响中,曲辛歌长长叹息一声:“君先生是如此以为的?”

    “从来如此。”

    他还真是连一点幻想,都不肯给人留。

    美术馆旁边的那条路照旧沉默,没有人影。君翰如并肩和曲辛歌走着,身后夜风飘摇,水雾弥漫,像是在昭示着某种不祥。

    他目力极好,在路口时,远远望见雾中有人影忽的一闪烁,便看不见了。

    或许命运正是为了证明这种错觉,路走到一大半,君翰如恰好一偏头,便看见了躲在了砖墙缺口里的那个男人。

    温随。

    果然那个人影就是他。

    他比以前更消瘦了,眼睛很明显地凸起,睁大着和他对视,惊惶万分。也不知他等了多久,结果等来这对共撑一伞的先生和小姐。

    温随还没来得及蹲在地上,只能双手抱着头,他全身都潮极了,就像阴暗角落里的虫豸那样,贪婪又可怜地望着人间。

    曲辛歌面朝着君翰如说话,余光里只有自助取款机的白光,并没有发现温随。几秒钟的时间,那个缺口一瞬就走过了。

    两人继续平稳地向前走去。

    走过这条幽暗的路,向右转,就进入了灯火辉煌的大路,再往前些,就是社区。

    君翰如突然停了下来。

    “曲小姐,我想起还有些事情,恐怕不能送你回去。”

    曲辛歌一愣,但知道他是持重的性子,不会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于是点头:“没关系,你有事情就先处理,我不要紧。”

    君翰如替她叫好车,说了地址,付好车钱,最后关上门。这些动作很迅捷,没有半点停顿。

    碰上门之后,他开始往回走。

    刚开始只是走,但步子迈得越来越大,到后来变成了跑。

    路并不长,很快他就回到了美术馆外墙的那处凹陷。

    那里空荡荡的,已经没有人了。

    温随花了好长时间才到家。

    跑出那个巷口后,又走了很远的路,才看见公交站。站台只有很简易的一个顶棚,根本遮不住斜着飘落下的雨。

    他坐在这细雨里,低头发了很久的呆。

    末班车到站时,温随恍然回神,慢慢走上去。好像走一步,就往心死的深渊里,更多地踏了一步。

    今天他特地等在这条路上,而没有去君翰如家。每次去那里,君翰如就只会朝卧室走。而一这样,温随就不敢开口了,只能乖乖跟着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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