橄榄 - 分卷阅读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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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玩的两个是舅甥关系,舅姓鲁,甥姓甘,是民营工贸厂的一二把手,厂子主产轴承钢。中国铁矿石价千禧年起持续飚高,顺势推动钢价,老板们身后资产也跟着水涨船高。厂子员工是只削不增,底薪又微薄,起早贪黑为挣那两个糊口的死钱,小资本家倒扭脸就把小车换成了迈巴赫。一富领群穷,是如今民营小企里的常态。

    时及中年有笔本钱可糟践,男人们静下来就容易发憾:憾穷时没泡到的女人;憾怂时没敢撒的野。什么叫“野”呢?就是在法规线上跳探戈,跳狐步,动辄探出去半只脚,却总能全身而退

    老苏拽胡自强等在车上,隔着车窗监察情况。车窗近似十七寸荧屏,抹开道水雾,焦丽茹像剧里的角儿。她的丰盈身态契合了老男人不自重的遐想:想我当年暗恋没能得到的那个姑娘,嫁人生子哺过乳,如今是不是也已经长成了这个模样?不说多貌美,但前凸后翘处,像一对儿拥挤的花生仁,韵味足。于是就馋了,一下儿想起年少时蒙昧的性冲动。

    胖男人大耳垂轮,蓄起的脂肪瘤似的悬在下巴,状若种本土的犬类,笑起来褶子层山叠嶂,这才回味出来,沙皮。胡自强目光跟着那只肉滚滚的抓财手走:先虚搁在她肩上,一个打探,一个装腔的招呼。焦丽茹笑着没躲,摘掉围脖露出天鹅颈子,喊一句“鲁老板”,跟着往里走。男人将这结果归功于自己的风度不凡。探出好结果,意图深入,胖手无碍地搭上她肩,滑到背,向内一收,男人笑眯眯地微诧:“小县城就是乱糟糟的,但冯德祖可没跟我讲,小焦你这么漂亮有气质!”转头冲另一个:“是吧,甘健?”另一个男人是大眼,齁瘦,像吉娃娃。

    焦丽茹摇头,做了个朝他肩上亲昵一靠的假动作:“哪里!”

    老苏从后视镜里看胡自强,看他瞪着双黑黢黢的眼,嘴里的栗肉只嚼不咽。

    “别动花花心思。”老苏喝。

    手里的栗肉滚掉进车里,胡自强伸手够了两下够不着,眨眼喏:“什、什么?”

    “苕货。”老苏低头剥板栗,嚼得吧嗒吧嗒。

    “进招待所里面了,我要不要下去跟着?”胡自强咽着嘴里的残渣,噎得蛮痛苦。

    老苏丢过去一瓶矿泉水,“没必要。”又问:“你多大?”

    “刚刚十八。”

    “哦,小屁伢。”老苏问:“上过女人没有?”

    胡自强以为长大并非浮于表面,除开胡须、喉结、性器的微异,更在为人。但事实好像不是那样,长没长大,终究要把问题落实在经没经历过性事上。好像对男人言,女性的那个鲍型的阀是跋涉途中的一道必经的门,代表一种成就,不拉开迈进去,要么说明你是旷日持久的不肯到站;要么说明你走得就不对,歪了岔了,偏到邪路上去了,比如吴启梦其人。

    胡自强只点点头,他还是对此感到羞涩困窘。

    老苏面目又变沧桑严肃,“上过你还馋什么?”

    “没有!”

    车里一下静了,老苏没有断言说臭小子你有!你那个样子我看就是有!而须臾神容鲜活,泄漏出种侥幸的笑意,飞快地说:“装鸡/巴。哪个不想呢?”老苏嘎巴咬开颗没开口的栗子,下巴朝外一抬:“尤其她。”目光意蕴绵长,卑鄙无耻。

    老苏两肩一耸一落,嘿地一声,又赶紧绷回了面孔。

    老苏一不小心为自己的作奸犯科找起了同道之友。

    缅甸人没姓,名字叫起来大多古怪。胡自强知道母亲叫眉苗,寡言,只会三两句中国话。也确实无需学太多,做家事不用跟锅碗瓢盆商量,晚上跟男人睡觉,更不用长篇大论。她成为同乡男人口舌间常嚼的那个,一自然因为她算外国人,二是全天下共通的,她腰身细如黄鼠狼,胸大得有浪荡的本钱和嫌疑,走起路来一涌一涌。男人们猜测胡自强的老子要怎么日夜揉捏,能耕出这样丰硕的好成果,猜胡自强嘬口粮时怎么没给憋死,猜缅甸种是不是都这么长势强悍。但嘴上仍说:“好没体统,不会绑一绑?”眉苗后头真就跑了,不知道回了缅甸还是别的,揣测成真,人人洋洋得意。好在胡自强父亲到病死都说:“是我太窝囊,你妈从没当过婊/子。”

    回味起这句话,胡自强突然觉得焦丽茹很可怜,包括李娟,并对同根同源的男人产生了一丝厌弃。他想一个女人再强,再住洋楼,再开好车,都不免要被男人意淫。她四十多,一个人养儿子,明着暗着受了多少侮辱,吃了多少年的苦呢?胡自强倏然在心理上挨近了焦丽茹一侧,并抬高了自己的岁数,擅自将她看作女人。

    结果胖男人手摸上去的那个动作,突然就令他恼恨得牙根痒痒。

    天有病,晚上又下起雪,雪是老天砸碎的日光灯,是他搔下的细鳞。柳亚东兰舟在屋里呆坐了一下午,中间涂文来送过两份盒饭、一个小洋锅、几袋五连包的泡面、一堆火腿肠,说以后饿了自己煮饭吃,楼下小吃摊儿不定时时有。戴眼镜的侯爱森又过来给他俩算了账,说何老卵那儿回水三万,泉哥一贯奖惩分明,无论大小按五个点抽水,落你们三个头上,是一人五百,旧强说这次的不要,就都是你俩分。侯爱森撂下十五张一百,说过两天可以帮你仨办身份证和存折。又留下半条黄鹤楼,说跟着泉哥福利好,好烟是管你抽的,还有别的,不够去拿,也少抽,别小小年纪黑了肺。

    谁也不先动那一千五,任他红彤彤地躺着。钱自己不乐意了,说怎么?还有看不上钱的。阳台门荡开条细缝漏进点风,毛票子翻飞,顾自纷纷撒落,这才蹲过去拣。一张两张,三张四张,攥在手里,又轻又沉,一股易来易去的市井的腥骚。兰舟把钱反过来倒过去,把领袖面孔捋得朝向一面,边边角角也碾平,慢吞吞说:“怎么办?”

    兰舟眼里盛满怅惘。

    为使他不惘,柳亚东拽过毛票:“他既然说都是抽五个点,就拿着呗。”他嘴硬,他心虚,他知道拿了等同于入伙。

    柳亚东抿着嘴,又说:“不想咱们就回武校,不干了,反悔了。”

    兰舟:“我意思是,我不能替胡孙儿拿主意。”

    “我在问你呢。”

    兰舟垂着眼,“你怎么想怎么做,干嘛要问我?”

    “行,不问。”柳亚东站起来,憋着一句“就这么着。”

    毛票子甩回桌子,啪嗒一声。

    邵锦泉豢养侯涂吴,侯涂手下再有手下,非但遍布素水县,更探及市省之外。混子集聚,无非两件事:开大盘、火并。

    邵锦泉在素水县区是文出名的,坊间晓得他和善,面目风雅,一双慧眼。开进市场,多少师叔一级人物霸道横市张扬跋扈,只奉行“你断我财路,我跟你拼命”这一条,于是催生冲突,但凡谁拿下一块好嚼的肥肉,砍伤加进局子的,少说一次数十人。盖帽出警,搜到片刀虽仅按公共治安罪做拘役处置,但倘若搜到枪支,牢饭必得预备着要吃上几年。邵锦泉这边不兴动这些冷疙瘩,是深知动了,牵一发引全身,轻易就弄得腹背受敌。他竭力淡化自己的暴力色彩,凭“公道”立威——哪怕犯法。

    邵锦泉另一点高人之姿,是他据说不近女色。想素水这十年出的地头蛇不在少,红珊瑚的周永德、紫金会的付文强,单打独斗撑起家“小金沙”的覃海俊,哪个做“大哥”的不一身烂桃花?其中覃海俊是滥情界翘楚,说他前后“娶”五房小情,各给置了房产,一周五天,雨露均沾,周末回自己老窝蓄精保肾。时过半年,五房都腻了,号召女人“应征”陪睡。道上说覃大头是想当皇帝,该改叫他袁大头。

    邵锦泉从不胡来,床畔干净得像个老僧。有人说他根本是那话儿不行,勃不起来搞不动,有人说他一辈子只爱过一个人。笑话还是佳话,怎么传都行,看你想听什么。

    晚上一盘百家乐,焦丽茹引荐的鲁甘二人坐庄。

    玩儿法大体不难,备间茶室,八字形一张台桌,坐庄既可一人,也可多人联手。其余人押“闲”,也叫押“角”,押闲者同样可押庄。绿绒八字台上不同区域写着二到九的数字以表不同倍数,赌客最大筹码与最小筹码均有限定。押闲者总数规定不允超出庄家约定的总数额,输赢取决于双方手中扑克的点数大小。九点最大,十点以上只计个位,但双方只持两张纸牌,纸牌皆是现场拆封的新牌。下注过程通常极慢,玩下来磨耗一夜,等从赌淖里抽身,会倏然发觉天已大亮了。

    金鼎的中保今天需执勤一夜,就都由老唐照料脾胃。赌客们到子夜一两点,身心俱疲,为盘顺利进行下去,咖啡参茶,点心米面,乃至高度白酒,都要准备。老唐把做好的虫草花胶炖老鸡盛满一汤盆,送进包房,邵锦泉挽高衬衣袖子盛出一份份,招呼中保们来尝。柳兰混迹其中,十多人依次看过去,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只觉得目眩,只觉得都冷漠里带着凶狠。柳亚东却没有一点认同的感觉,因为他知道他们的狠,与武校人不同,是字面意义上的狠。

    兰舟似乎喜欢汤的味道,没顾虑地喝了精光,喝得鼻尖发红。柳亚东突然笑了,像回到了武校食堂,就把自己的那碗递给他:“给你喝完吧。”

    “你自己喝。”

    “我饱得要吐,你赶紧。”碗是硬塞过去的,差点烫着兰舟。

    涂文不知什么时候换了套排扣的制服,黑皮鞋,胸前一枚领班的别针,挺刮的衣领包住他颈子上的青龙,挺像那么回事儿。邵锦泉沙发上抽烟,涂文拍手,中保们凑近围聚,柳兰跟在末尾。涂文拆烟发烟,一圈看过来,说:“近年关了,我们拼业绩,条子也拼,卫星放了也指不定来个突击造访,我讲大家是弦绷紧,范围尽量看广,谁有嫌疑你给我看究竟,别他妈给我错过!”

    一个外号是臭葱的:“就怕以为是,封了盘了才发觉不是,上回就好险。”

    侯爱森也是领班制服,不戴眼镜,“按讲跟盖帽打交道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不至于看不出来。”

    “难讲咧。”一个外号是耗子的,“嘁,条子是越来越鬼精,一嘴行话比我们还溜。”

    邵锦泉把烟蒂碾进玻璃烟缸,“那你也得学着比他们更精。”他站起身,就都静了。“各司其职,跟原来一样,把好你那一关。”他目光投向后,“你两个今晚就跟着我,我带你们转一趟。”

    十几个人齐刷刷转向新面孔,柳亚东突然觉得他们共用着同一副嘴脸。

    柳亚东未想过金鼎会有地下一楼。——地下,蝇营狗苟,不言而喻。长廊仍还算亮,尽头消防通道的标识就颜色黯淡。邵锦泉捅开暗门锁,没进四溢的浓黑里:“小心脚下路。”

    黑得柳亚东像失了明,脚前是楼梯,颤巍巍一悬。他不显地胡抓了一把,适值兰舟伸胳膊,一握,他就包住了他湿漉漉的手。那种感觉,是盛夏的冰棍化进了掌心,先惊,又黏,再溽热得暧昧错乱。也就因为黑得看不清,柳亚东才放纵本能地用力,一根根指头顶进他指缝,粘合得无一间隙,像爱人间那般紧密。兰舟任他做保护姿态,或说依赖,只专注于脚下,不踩到他,不考虑去到何处。

    楼梯是钢的,邵锦泉是皮鞋,踩上去咯哒哒,像个打击乐。一路击打到最后一阶,还是推开按门,面积又赫然阔绰了。是些被割成豆腐块的功能区:赌区、休息区、码房区。

    人民币是不允上赌台的,开盘前一律由码房兑成筹码,结束时再统一清算。手里过钱的人物,搁各行各业都是竞争上岗,码房眼皮下一晚的流水多至百万,一笔笔,一单单,脑子要清醒过人,从容冷静,才不损赌档一分一厘。嘴更要甜,赌客换码,时刻跟一句“老板精神”,既是奉承他今晚面貌可喜,赌风定然大吉大利,也暗示他手头需大方点儿,方显自己身价。大多说完,一张红领袖就到手了,总而言之,是个劳苦的肥缺。

    吴启梦蒙头睡了一天,肿眼皮里的眼珠发着猫头鹰样的精光,头发编成根麻花,眉毛嘴巴描画得无比浓丽,戴白手套。他那股子穷形尽相的性别挣扎,愈发令他显得游离人外。他手边搁着台大屁股电脑,两个银色的密码箱,箱子里满满当当排着五色圆形筹码,耐磨的亚克力质地,花纹烫金,额数小则一码一百,多则一码十万。他看邵锦泉来了,站起来一声“泉哥”。

    邵锦泉说什么,都显得举重若轻又饱含抚恤:“休息怎么样?这两天。”

    吴启梦歪头,给后面两人一个眼神,“头疼。”

    “那也这两天过了再疼。”

    吴启梦无言,食指绕着辫梢。

    邵锦泉捻了四枚紫色的筹码,依次排开说:“我给了他父亲二十万现款,他说他得静脉曲张有半年多,我让爱森联系人,下月带他去广州治。”

    吴启梦怔怔了一会儿,笑得蛮难看,“他命跟我差不多贱,算不亏了,泉哥。”

    “你怨我恨我其实都没关系,不差你吴阿迪一个。”邵锦泉叩叩桌子,“你以后究竟是留在这里继续干,离开这里,去打工,去当歌星,去做小买卖,说句难听话,你不会再碰到思敏那样的人了。”

    “谢谢!拜托啦!”吴启梦拨了下头发,双手合十向下拜拜,叩个头:“求别再让我碰见冤家啦!”

    “我是他,我听了这话要恨你。”邵锦泉笑微微地看他。

    他蔑笑:“可惜了,泉哥,他真听不着。”

    “你俩老让我想起一句话。”

    吴启梦不搭腔,示意你说。

    “我试图打动你,用无常,用危险,用失败。”邵锦泉的嗓音是很沉顿的,他说俗话不俗,说雅话更雅。他读拗口的短句,他就是个脆弱多情的吟游诗人。吴启梦听得不明不白,但接近意会,以致于怅然若失。

    “管好账!错一笔,我让旧强断你一根手指头。”邵锦泉恫吓他,站起来拍拍他。

    跟着进到赌区,算深入了“腹地”。大体是一个四方的会议大厅,矮平的顶,乌烟瘴气,焚着熏香也挡不住铺天的霉气。中央仅四张绿绒的桌子,“公司”尚未开张,男男女女或坐在沙发里小憩,或交谈、吃喝,或捻佛珠、捏着根好烟装模作样地翻看着产地。周润发的《赌神》带错了一代人的自以为,赌客的真正面目和柳亚东猜想的有所出入。既不能说萎靡,也不能完全说成精明诡故,更多是种济河焚舟的自信,与麻木。一眼其实就能看穿了,看穿他们谈笑里的前有波涛,后临深渊,他们是拉满弓弦上的一支箭,等着荷官响铃起牌那刹,看是飞射,还是断弦。

    “一般来玩的,都会借一点码,少则三五千,多则上万,阿迪专门把控放账。”邵锦泉不声张,双臂交迭倚在一个台子边。这种姿态特别像看戏,把自己摘出来,冷眼看别人穷形尽相,要佐点小吃啤酒,说起来更爽。邵锦泉画一个圈,往里点点,说:“场子里面泥沙俱下,要会识人。”

    兰舟挨近柳亚东,两个人默默,支起耳朵。

    “黑子钓的阔佬,有新客有熟客,聊得欢的吃得欢的,就是常来,眼乱转的,是头一遭的生手。黑子好认,都规定穿白鞋,手上带银链子,黑子是掮客,是我们钓鱼的饵,有的只拿拉客的抽水,有的胆子大的,私底下和阔佬玩一拖三一拖四,拖三是什么?赌客赢庄家一万,赌台底下黑子要赔他三万,反过来输一万,他要给黑子三万。越拖越大,越拖越敢拖,拖死的不在少。老黑子最谨慎,像他——”

    皮沙发拐角一个四十岁数的男人,面庞幅员辽阔,两眼间距却极窄,像种脑袋不灵光的偏口鱼,说话时仅用一种手势作以辅助,不时飞溅出几粒唾星子。“老姚,老黑子,九年前跟广东的生鲜老板玩拖四,他想把那人榨干成‘炸弹’,架不住时运倒板,人家赌风太顺,赢疯了,他拖进去一百八十万。”

    兰舟看了眼柳亚东,他想象不出来一百八十万在眼前,该是多少摞。

    “输疯了就想补,又带那老板去西南赌飘三叶,拖成了三百万。老板收手说我玩儿够了,老姚活生生赔成穷光蛋。他一文不名的时候他女儿查出来肾衰,住院小床费都掏不出来。他女儿走的时候才七岁。你看他缺一根手指头?他老婆拿菜刀砍掉的。”

    柳亚东喉结上下一滚,微瞠说:“他还、还继续做?”

    “但凡进了赌场,唯物的都唯心了,都信我这生既然有一输,怎么可能没有一次大赢?”邵锦泉笑,“老姚这会儿傻不愣登,谨言慎行,不是不敢,是在等,等着翻他九年前的盘。”

    兰舟问:“要再赔呢?”

    邵锦泉动动五指:“手砍完了,不还剩脚么?”

    焦丽茹引着庄家进场,如鱼入水,悄无声息。胡自强跟在后头,遥遥见兰舟胡自强,眼一亮,想喊声招呼,柳亚东朝他比禁声示意,他猛地闭嘴。焦丽茹安排鲁甘二人落进好座,给沏了普洱,端上点心点了烟,把人安排得服服帖帖了,才冲胡自强笑:“去找你伴儿吧,劳烦你,陪了我一天。”焦丽茹软乎乎的掌心抚到他后脑勺,胡自强一瑟缩,磕绊说:“是泉哥让我今天保护你。”这话朝徐娘年纪的女人说出来,显古怪,没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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