岌岌可危 - 分卷阅读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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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没吃呢!”季正则看他蹬着地声势浩大地走了,笑了笑,手捏着把那碟腰花吃了。

    方杳安洗完澡坐在沙发上看新闻,季正则枕着他大腿,懒洋洋地叫他喂橙子。沙发不长,季正则得蜷着腿窝着,方杳安掰一瓣橙子进他的嘴,他就在方杳安肚皮上蹭一会儿,像只躲懒的大猫。

    “我明天回家。”

    “嗯。”季正则每隔一段时间是要回家的,待一两天。

    “我爸回来了,可能要多待几天,明天我给你把饭做出来,记得吃。”

    “好。”

    “其他几天我给你订餐,吃清淡的。”

    “不用,你别管了,我自己来。”

    “我就要给你订,我乐得管你。”季正则撑着坐起来,抵着方杳安的额头,蹭他的鼻子,嗓音压着,“最好你什么都归我管,吃饭睡觉走路,先迈哪只脚都归我说了算,那才好。”

    方杳安和他对视一秒,季正则的瞳孔很清澈,浅淡的金像琥珀,有种透明感,迷离而温柔,是日落的颜色。隔得近,那种离奇的深邃感愈强,在视点里扭曲地扩大,像能把人吸进去。

    他顿了顿,偏头过去,季正则捧着他的脸,指腹在他眼角摩挲,轻轻含他淡色的唇。

    季正则走了,家里又变得安静,他几乎不出门。这天下楼丢垃圾,正好遇见送餐的,就自己提了上来。刚上二楼,又看见大妈在那等他。

    自从周期明被调到南方的分公司后,他就再没人救了。

    “阿姨,你知道,我我找着对象了。”他不是第一次撒这个谎了。

    “我知道。但这实在是,唉,阿姨也不好跟你开这口,但,我们遥遥她马上出国读博了,九月初就走。真的是想见见你,就说说话,没别的,你当帮阿姨的忙,知道是麻烦你了,啊。”大妈两手紧握着,恳切地仰头看他,“那孩子胆子小,又一门心思读书,她也不敢找你,你帮帮阿姨行不行?就一个钟头,坐着说说话,阿姨知道这么麻烦你不好,你对象那阿姨去说,就见见好吗?”

    方杳安这个人其实算冷漠,说白了是怂,他吃硬不吃软,逼他比求他效果好一万倍。季正则算是深谙此道,把他琢磨透了,一向是问也不问直接来硬的。

    从他离婚以后,大妈给他拉了多少次姻缘线,他一次也没去。可今天到这份上了,方杳安也不好再说什么,而且再拖下去饭都要冷了。

    他嫌热饭麻烦,跟她说好。

    丁遥是个称得上漂亮的女孩,戴眼镜,很腼腆,文静温雅,像丁阿姨说的,家里条件很好,看得出是个养在象牙塔里的姑娘。她拘谨地坐在咖啡厅靠窗的座位,屏住呼吸看他,手紧紧攥着,眼里冒出来的喜悦砸得方杳安晕头转向。

    方杳安其实已经早不记得她的模样了,所以并不十分心安理得地去面对这样一份沉甸甸的赤忱,甚至羞愧。

    她是个内向的姑娘,但她想对方杳安说的实在太多,容不得她再羞涩,她不停地说,激动得两颊发红。她不在乎方杳安是否回应,她只想告诉他,有个和你见过一面的女孩子每晚都梦见你。

    方杳安听她说话,说她第一次看见他,提着一大堆东西敲姑姑家的门,装橘子的袋子破了,顺着台阶骨碌碌滚了一楼梯。她说看见他从转角捡了一捧橘子拾级而上,两只手兜着窝在腹部,浅蓝色的衬衫,斯文秀气的眼镜,半低着头,嘴角狡黠地翘着,“有几只抱不住,放我包里了,不算偷吧?”

    她说在此之前,她以为温柔不属于男性,可他没有一个地方不温柔,脸上的笑,说话的语气,肩颈的线条,捧着橘子的动作,连衣服的色光都淡而柔。

    方杳安很怀疑,他觉得自己根本没她说的这么好,丁遥的脸笼罩在一种神幻的光晕里,像在说一个朦胧而具化的梦。

    他还在听,抿着咖啡小小地啜了一口,却很不合时宜地走神了。有个很高挺的男生走了进来,没找座,手肘撑在吧台上,手指叩了几下。

    他一瞬间惊得差点站起来,季正则!

    年轻的老板看见季正则似乎很惊喜,停下手头那杯拉花,交给别人,热情地和他聊起来。季正则笑着,半偏着脸,冷冷睇了方杳安一眼。

    方杳安呼吸一滞,坐立难安。他正对着季正则,看他懒散地靠着吧台上,和老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手指在吧台做装饰的排钟风铃上心不在焉地点着,眼角的余光都叫方杳安胆战心惊。

    季正则眉眼冷傲,不做表情时十分生人勿进,天生有种距离感,就算有时候离得很远,他也能感觉到那种从四面而来的压迫。

    他再没听丁遥说任何一个字,他在心虚,却又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或许当着自己18岁的性伴侣和女生聊天让他心虚。

    好像有蚂蚁在咬他的手指,细细麻麻地啮合。

    丁遥走时眼睛是红的,她站起身,细白的指还是紧攥着,几乎要给他鞠躬,“谢谢你能来。”

    他知道自己应该送送丁遥,起码得把女孩子送上车才算修养,但他没有,他简单和她道了别,又重新坐下。

    季正则终于朝他走过来,鞋停在他旁边,端起他面前那杯咖啡,仰头一口喝掉,像在灌酒,甘醇的苦味让他微微拧眉。他把杯子用力磕回到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方杳安,深呼了一口气,英隽萧肃的脸上写满了冷酷的嫉妒。

    季正则咬字很重,几乎一字一顿,阴沉而桀骜,嗓音透出一股毕露的危险,“你他妈得罪我了。”

    第九章 年轻

    那天之后季正则再没来找他。

    他或许应该跟季正则解释,但又有什么好解释的呢?季正则是他的谁,他凭什么要跟季正则解释?——他这样幼稚赌气的想法直到外卖吃到一根头发后结束。

    他冲进厕所干呕了半天,难得坐下来考虑他和季正则的以后,仔细想想根本没有以后,思春期荷尔蒙泛滥的一时兴起,难道还奢望终成眷属?

    他想起大学宿舍的夜晚,室友们带着窃笑交流自己的性经验,所有陪着走过人生一程的女孩,都成了炫耀的资本。或许最后他之于季正则也不过这样,但季正则多了不起啊——他操了自己的高中老师,大了十五岁,性冷淡,还是个结过婚的男人。

    “这你也能搞到手?”他记得当时有人笑着说,也一定会有人这样对季正则说。

    他会变成一个笑话,互相吹嘘时的谈资,再扩大一点,如果他和季正则暴露了,他就完了。

    被欲望遮蔽的理智全部回笼,他又开始后怕。算了吧,就这样,对谁都好,季正则要上他也上过了,他也没到没男人干就会死的地步。

    开学后,林耀和唐又衷来找他,唐又衷五官生得好,阴柔漂亮却不显娘气,环着手靠在办公室门口也格外豁雅自在。林耀装着问问题,苦着脸求他去看看季正则,他说季正则生了病,烧得脑子都糊涂了,做梦都叫他的名字。

    林耀的圆脸皱得像个包子,“老师,你去看看吧,他都病傻了,都是做兄弟的,我于心何忍啊!”

    方杳安第一反应是有人知道了他和季正则的关系,害怕暴露的焦虑占了理智的绝对高峰,然后他才想林耀说的是真是假,最后才是季正则的病。

    成年人衡量利弊的方法确实自私得让人生厌。

    他看着林耀哀求的脸,端视半晌,把手里的卷子在桌上垒齐,递给他,“我不是医生。麻烦你帮我把卷子发了,我下节课讲。”

    林耀神色有些发僵,摸了摸鼻子,干笑,“行,那方老师,您好好考虑考虑,真是生命攸关的大事。”

    林耀一共找了他四次,最后一次都快哭了,说得越来越像那么回事。方杳安也觉得自己过分,他这个人就是拧巴,他既想着当断则断又怕实在伤季正则太狠。

    那天放学林耀直接在楼下把他堵住,“方老师,您这不厚道啊,真是救命的事,就去看看呗,您当救命不行吗?”

    方杳安想起那天晚上,季正则压着他也说,“你当救命行吗?”

    唐又衷沉默地站在林耀身后,低头玩手机,间或抬头看他一眼,两个少年跟他对峙,看样子一定要把他带走。

    他们最终站在校门外,等唐又衷家里的车来接,方杳安一直觉得唐又衷是个闷性子,对谁的懒得开口,看见他笑着揪林耀的脸,两个人打打闹闹才发现不是那样。

    林耀肉乎乎的脸被扯成一个发红的饼,他揉着脸没好气地叫嚣,“叫你别扯老子的脸,打断你的猪手!”说着扑上去,两个人闹成一团。

    一辆黑色宾利停在方杳安面前,车窗放了下来,露出男人极英俊周正的脸。林耀的笑声戛然而止,一身肥肉都吓得精神抖擞,他颤巍巍地走过去,半弓着腰,像个问皇帝要不要出恭的太监,“哥,你怎么来了?”

    林濯冷淡地扫他一眼,“上车。”他似乎看出方杳安是个老师,朝他点了点头,方杳安回点一下。

    林耀连忙开了车门,招呼,“老师上车吧。”扭头对唐又衷说,“叫你们家司机别来了,我哥全顺回去行了。”他又满脸堆笑对林濯说,“哥,你辛苦了。”

    林濯看他一人上上下下打点全场,手在方向盘上敲了敲,没说话。唐又衷率先进了后座,再是方杳安,像生怕他跑了,林耀也想挤进来,看囚似的把他夹中间。

    林濯在内视镜里瞪了林耀一眼,撂下一句,“坐前面来。”

    林耀肩膀一耸,连忙钻了出去,乖乖坐到副驾。车上没一个人说话,气氛凝固,林耀坐他哥旁边,连手机都不敢碰。

    林濯烟瘾犯了,但车上人多又开了空调,他不好抽烟,有些闷燥,看身边正襟危坐的弟弟,“见着我这么怕,怎么?又有什么活动?”

    林耀拨浪鼓地摇头,显然前车之鉴十分惨重,“没没没,我们就是去看看季正则,真的哥,他病了,特严重。”他眼睛瞪得溜圆,就差指天发誓。

    “哦?什么病?”

    林耀一时半会想不出来,咳了咳,急忙求助唐又衷,“什、什么病来着,我都给忘了,唐又衷你说。”

    唐又衷手支着头,狭长的凤眼笑得半眯,“中邪了,请人驱鬼呢。”

    林耀心里骂娘,这他妈什么病?能不能编个靠谱的?

    林濯在镜子里看了唐又衷一眼,两人有一个短浅的对视,又都分开了。

    方杳安这时候察觉不对了,中邪?不是发烧说胡话,他木着脸,有种上了贼船的直觉。

    车驶入市中心内环的别墅区,方杳安看见车窗外快速驶过的绿化丛和并不密集的建筑群,绛红色的屋顶瓦和简洁的白墙在暖红的夕阳下规整而漂亮。

    林耀在前头说,“方老师,就这,季正则家。”

    他应声下了车,唐又衷和他一起下来了。

    两人刚下车,林濯就直接拎起林耀的耳朵,林濯手劲大,林耀耳朵又肉,差点给揪下来。他疼得龇牙咧嘴,握着他哥的手,“疼疼疼!哥!撒手!撒手!饶了我吧!我不敢了!”

    林濯把他耳朵一甩,林耀脸差点砸窗上去,揉着耳朵怂眉耷眼地缩成一团,一句话不敢说了。

    “叫你别和那个唐又衷混,还要我说几遍?”

    “都一块儿玩到大的……”一直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去年南非浪完回来就明令禁止了,他也不敢大声反驳,小声咕哝着。

    他哥冷笑一声,“怎么?屎堆子里游惯了,还不想上岸了?”

    “什么屎堆子那么难听,我又不是小学生了……”和谁玩还要人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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