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幕 - 第一章 、集 体谈话

    去太早了干坐着没意思拘束，正点去又不好看尴尬，略计算了一下时间，冷寒比区委组织部通知的早十多分钟来到区政府小会议室。里面已零零散散地坐了七、八个人，他找了个不太靠前也不算后的位置坐下来.左右环顾一下，早到会议室的这几个人都是区委这次面向社会公开选拔副科级领导干部的胜出者，包括陆陆续续从门口进来的那几位，在他们的脸上都流淌着努力掩饰后残留下的几丝得意。

    冷寒高兴的那股劲早在前几天就已慢慢消失而去，现在除了有几分新奇的情绪外，心里不知什么时候增加了一、二分不踏实的感觉，当发觉这份感觉后自己也很奇怪，不知道它是怎样产生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感觉，他向近处几个略有些熟悉的面孔点点头，笑过后就把背靠在椅背上一言不发地盯着棚顶看。

    离会议召开的时间还有五、六分钟的时候，门口不再有人进入，会场中已坐有十三、四人，没有人再说话，此时人们都闭着嘴在翘首等待着领导的到来，空气中飘荡着几分紧张、严肃的气氛，此时区委组织部的戚瑜走了进来，环视一下笑着说，“都来啦？！”脸上的笑容比平日见到的多了几份妩媚，很多人急急站起来同她打着招呼，大家的脸上呈现出近乎泛滥的感激之情，仿佛自己这次的成功是眼前她帮忙促成的结果。

    早8点半，区领导没有一个到达会场，前台只有几位区政府的工作人员在忙碌着，等待着的人们有些沉不住气，俱扯着脖子望着门口，时不时看看表。

    又过去了十分多钟，区委几位常委们才鱼贯地从门口走进来径直走向主席台，台下的人忙立即端正了身子。落座以后组织部长管志宏把麦克风往前拿了拿向下扫视几眼说，“按照省、市有关文件精神，今年区委加大了人事制度改革力度，根据岗位需要面向社会公开选拔干部，经过笔试、面试、策论答辩等形式，选拔出了一些副科级领导干部，前几天区委召开了常委会，今天在座的各位就是最后的入选者，因为人多，组织上就不找大家一一谈话了，下面，请区委书记马荣飞同志给大家讲话，”她率先拍起巴掌，随即会场响起一阵掌声。

    扫视一眼台下马荣飞有些感慨，望着一张张充满殷切愿望朝气蓬勃又有些稚嫩的脸，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截止到目前，一生中虽提拔他人的次数超过了自己被人提拔的次数，但对此次公选他却非常重视，台下每个人的材料他都亲自看过了，可是今天的这个会议他却是故意来晚的，一来是因为习惯，这个会自己是最大领导，自己的屁股一落座就是开会的信号，稍迟一点不仅下面的人坐满了而且也维护了自己的权威，这几乎就是官场一个惯例了，二来也想给每个入选者泼点凉水，令其不要得意而忘形，当他眼光看过去的时候台下的人停止了鼓掌，代之而起的是一副副甘愿聆听教诲的脸孔，点点头马荣飞轻咳一声说，“首先，应该祝贺大家，可以这么讲，你们是优秀的，在选拔中取得了很好的成绩，区委相信你们，进入新岗位后请大家记住三点，一是要不断加强学习，尽快进入角色；二是要努力工作，不辜负组织的信任；三是不要沾上官气，总觉得自己大小是个官了，就忘了本，”审视一眼台下后左右看一下，“就说到这吧。”

    他双眼中透漏着洞察人心般的干练，话语虽不多，但在平易近人般的眼色下自有一股厚重的威严，坐在下面的人都十分清楚，自己的政治前途都掌握在坐在台上这几个人手中，尤其掌握在说话的马书记手中，话刚讲完台下便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管志宏把麦克用手捂住头伸向马荣飞这边：“马书记，一会儿这干部怎么送？”区委常务副书记范鹏挥下手接过话说，“学校的，由组织部同教育局一块送；乡镇的，打电话让乡镇自己来人接，接之前在组织部等着，”笑了笑马荣飞站起身，其他领导见状也都站了起来。

    集体谈话非常短，程序比预想的要简单得多！冷寒同其他人一样，把马荣飞讲的三点记在了本上，前两点倒没什么，让他动心的是第三点，觉得说得实在有深意，其实不管什么有没有深意，只要是领导讲话，尤其对于那些可以决定自己仕途人的讲话现场都应该拿个本记一记，这是必须做的，一来是对领导尊重，领导的讲话有水平有指导意义应该好好学习领悟，二来也是向领导表明今后会一定按照他的指示一丝不扣地去执行，至于将来到底怎么做那就不用说了，哪怕会后把本扔在一边一生不再看或用它擦屁股都没人管，但这个样子是一定要做这个过场一定要走的，相信台下的人怀的都是跟自己相同的心思，当然，如果真能把领导讲的话记在心里，如果有一天能与领导相见而又能不漏痕迹地当面把领导说过的话流利地复述出来，那又是一种更高的境界。

    等领导们走出门后人们才开始向外走。冷寒下楼来到组织部门前，管志宏正在屋里打着电话，不好冒昧打扰他只好在门口站着，却被管志宏看见，边打电话边向他招招手示意进去坐，冷寒便走进屋在旁边的沙发上静静坐下。

    管志宏很忙，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中途又常有人进来找她办事，进出她办公室的人很多，无所事事的冷寒有些坐立不安，但脸上却没表露半分不耐难受，他不知道与自己一同被选拨上来的分到其他乡镇的那两个人到哪里去了，难道一散会就被自己乡镇的人接走了？他们原本就是区政府的干部，当然比自己要懂得多方便得多，而自己现在则有点像个刚走出校门的学生一般。

    将近十点钟没人再来找管志宏。望着刚把屁股坐入椅子中的她冷寒笑一下说，“管部长今天很忙？！”管志宏上下打量了一眼冷寒，说心里话她不是很喜欢眼前这个年轻人，在400多人竞聘中凭什么最后他一个普通老师就能胜出？难道就因为考了个总成绩第一？如果仅凭这一点她打死也不相信，这个年轻人是马书记亲自拍的板，那他一定和马书记就有着一定关系，至于是什么关系就不知道了，但既然是马书记的人自己喜不喜欢就无所谓了，“今天事多了一点，”收回眼帘她半解释地说道。

    冷寒还真以为自己是因为考得好才被组织选用的，所以他心里特别感谢马荣飞，看见马书记不仅亲切而且还有一股热血在暗暗涌动，他决定努力勤奋地工作，以此来报答区委的知遇之恩，对眼前的组织部长他知道自己绝对得罪不起，今后的路很长，自己的一些前途或许就掌握在她的手中，即使帮不上什么忙，关键时别给自己做醋就行，想到这他有些谦卑地地说，“管部长，知道这次我能上来，您费了不少的力，谢谢您！我不会忘记您的，您放心，我下去一定好好工作，绝不辜负您的期望！”这样违心的话刚说出嘴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别扭，但现在除了这些自己已再拿不出其他好处给别人了。

    算了吧，要是真感谢事前早就对自己有了表示还用在这里表明？管志宏暗笑一声，孺子可琢也！虽然假但这样的话还是叫人很受用，管志宏禁不住多看了冷寒两眼，在嗓子眼嗯一声亦然然地说，“这次关键是你自己考得不错，要不谁说话都不好使。”

    这短短的一句话却叫冷寒一时惶恐起来，按照管部长话里话外的意思，难道在这次公选中她真的帮了自己的忙？要是那样岂不是自己的恩人？想到这忙满腔感激地真心地说，“管部长，您就是我的贵人啊，今晚您有时间吗？我想请您吃个饭行吗？”管志宏略微一愣有些琢磨不透眼前这个年轻人到底想的是什么，难道这次他真的是硬考上来的？要不怎么说这样的话？不能！这绝对不可能！或许他是故意说的，要这样的话这个年轻人的城府倒是很深啊，她假装沉思一下推辞道，“晚上我有事，改天吧，”其实刚才话一说口冷寒便觉得自己很幼稚很愚蠢，人家一个堂堂部长一天饭局还少吗？躲都躲不及，又怎肯屈驾同自己去吃饭？要感谢，干脆就包个红包或送点东西，直接还有效，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忙说，“管部长，原先我在学校，对乡镇的事一点不懂，您看能不能指导指导我？”管志宏抬头又打量了他一眼想了想说，“记住，到东生乡后，一定要多干活少说话。”

    “领导正忙着呢？！”她的话还没说完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林书记来了，”管志宏转过脸同来人打起招呼，“这不，领人来了嘛，”瞥冷寒一眼来人跺跺脚掸掸发上的雪，“这是东生乡的林德贵书记，”管志宏脸对冷寒介绍道，“你好！林书记。”还在等待管部长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的冷寒此时忙站起身，“这是由公选派到你乡的冷寒，”管志宏回过头去。

    从刚开始第一眼看到冷寒起林德贵已猜个**不离十，虽从没见过了面，但从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消息中他早就知道了冷寒的名字，略捏了一下他松开冷寒伸过的手转过头对管志宏说，“今天，天挺冷，”原本想好好与这个林书记多说几句的冷寒没想到他会不再搭理自己，“你在这屋等一会儿，我到别屋先办点事，”林德贵调过头又对他说道，还没等人反应他已推开了门，随后管志宏也走了出去。

    冷寒一个人被晒在屋里，坐立都觉没有意思，从未与林德贵见过面，甚至彼此之前连名字都没听说过，不可能存在什么矛盾，怎么对自己这样莫名地冷淡呢？难道所要去的乡镇真的与别的地方不一样？还是自己参加这次公选一开始就错了？疑惑忐忑充斥着他的心，既然自己选择了仕途一路，开弓已没回头箭，现在自己最需要做的是要沉得住气，思索一番后他横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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