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禁 - 第八十六章 生离
第八十章生离
不,不是往外涌。
现想起来,应该是那西洋人像是一个极强的漩涡一般,将我心里藏着的东西,源源不断地吸抽了去。
甚至,那些话连我自己听了,都不由得吃惊,甚至害怕。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我心竟藏了这么多可怕的东西。
后来,我只感到自己心里的东西,被抽干了一般,疲委之极,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这时,那西洋人站起了身来,向着我一笑,说了一句:你很好,就那样做罢。
他只是这样一句话,那一刻我立刻便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甘愿。
不知为何,那一瞬间,我心本被抽干的那些东西,突然又回来了。它们充盈我的心,充盈我的身体里。
而且,好像膨胀了十倍、二十倍之多一般。我的自信也急速膨胀,一时间觉得没有什么是自己做不到的。
即便是当皇帝。
那之前,我是从未敢想过的。
我感到自己心,从未如此清醒爽利过。那一刻,我只感到举棋不定,曲与委蛇的自己非常可笑。
一些踌躇不已的事,就此定了下来。
那西洋人却没有再说话,便站起来出了门。我急忙追上,问他欲往何处去?
他对我笑了笑说:你已经用不着我了。
那时的我,将他视为生平唯一的知己,他这便要走,我哪里肯依?于是便苦苦哀求,但是他却不再说话,一路微笑着往外走去,连步子也不停一下。
我心悲沮之极,几乎要伏地哀求之际,他突地站定了脚步,说道:你能帮我取来一物,我便会回来与你见面。而且,也会让你得到,你想要的物事。
我连忙问他,是什么东西?
他想了一想,说道:是一个,不寻常的活物。
我愣了一愣,问道:活物?是宝贝么?什么样子?什么地方?
他想了一下,点了点头道:自然是宝贝,我只能告诉你,那是一个不寻常之活物,此时就林虞的身边。
说完,便走出了门外。待我再赶上前去,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我只听到心有个声音对我说:过去的你,都是附庸别人的影子下苟活着,若不愿再那样子活,就要活你自己,想做些什么,别再有任何顾虑,便去做罢!
我心一下便豁然开朗了。
自那以后,我的整个人都变了,真的没有了任何顾虑———不管杀了多少人也好,不管背叛了什么也罢,不管做了什么天地不容的事也好
———只为了我心里,希望得到的那个东西,我能做任何事。
这些年,我便是一直这样做,一直这样做。。一直到了现,我心那个想要的东西,却离得我越来越远了。
我也未能找到那西洋人,所说的那个东西。他自然也未现过身。
我也自知时日无多,无力再做什么了,很多往事豁然开朗的浮现眼前。每每回忆起见到那西洋人的一天,实觉得自己荒唐可笑得很。
其实,算起来他一共只与我说过三四句话,他叫什么名字?究竟是不是西洋人?这些我一点儿都不知道。但却因为与他见了这一面,变了我这一辈子。
现细细想起来,他那日向旋涡一般,从我心底深处抽吸出来的,不是我的心里话,而是我的野心。
那些野心都是我从未意识到,或者从未敢想过的,却被从心底极深处给拉扯出来,又放大了很多倍,使我不能不做。即便我知道那做法是愚蠢的,但我也不得不做。
因为我心有个怪物,驱使着我停不下步子来。
我实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作了一个梦?”
袁尉廷望着我,疲耋的脸上,带着无边的困惑问道:他,究竟是什么人?究竟是妖?是魔?还是神仙?
我默默无语的,望着他浑浊的眼睛,没有回答他。
也许,从高高上的云端,跌落到地上的袁尉廷,此时缺的,便是一个死亡的结局了。
我没有杀他。
不过,我也施了“眬”他身上。
以后他只要一闭上眼睛,便会堕进自己恐惧的“地狱”。虽然我没有杀他,但是我要他活着的每一天,都要被比死亡强烈的恐怖,折磨一次。
直到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结束自己生命为止。
袁尉廷一直到死,都再也无法知道,那个改变了他一生命运的西洋人,究竟是什么人。
或许,他临死的时候,也怨那西洋人,不该解开他深埋心底的**,和野心的封禁。不知道他心的鸿鹏报负,可曾酬了么?
其实抱负和野心是同一个东西,只是一个是“表”,一个是“里”,一个是“明”,一个是“暗”。
我哥子没有野心么?康先生没有野心么?
都有。
虽然,不是每个人都有不得了的抱负,但是每个人都会有野心,也许你根本觉察不到,但是这东西,就藏你心底的深处。
它还有个名字,便叫做“**”。
是那个能操控“**”的西洋人,改变了我们的命运。
不,其实不能这么说。
命运这东西,是无可捉摸的。
———若不是我天桥踩到了那个怀公子,也许西洋人已经被他打死了。
———若我不救他,也许我们就不会被追赶到探骊阁,不会那里遇见我哥子、五爷、康先生、袁尉廷他们。
———也许,他们或然能成事。也许,我哥子、五爷、谭先生他们都不会死。我林家人都不会死。
这么说来,若不是因为我的话,便会有一个完全不同的结局么?
不知道。
或许,命运早已安排下了,不管是我的命运、我哥子的命运、所有人的命运,甚至这个世界的命运的结局,早已经定下了,我们就像是被线弦串起的珠子,只能这既定下的丝弦上悠荡。
林家的“林”,已经不了。我把自己的姓氏改成了“独木不成林”的“木”。
我的恩人,亲人,朋友,以至于仇人,都已经不再这个世上了。
但我依然还活着。
我便叫做“独余残生”的“余生”。
我时常还想起五爷说过的一句话:人生活这世上,就一定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
是的,的确是这样。
我哥子有他必须要做的事,五爷也有,康先生也有,谭先生也有,小丘也有,甚至袁尉廷也有。
他们也都为那个自己必须要做的事而死了。
我呢?虽然我还活着,但我活着必须要做的事是什么?
就仅仅是活下去么?
我不知道。可我仍是活着。也许,等到我真正知道我必须做些什么的时候,我的生命也到了头。
但是我还是时常想一个问题:究竟是我改变了命运?还是命运改变了我?
不知道。
大概我的珠子到了丝铉的头的那一天,才会揭开这个答案。
“过了几十年以后,我终于知道,那西洋人要找的东西是什么了。其实,真的就是里太一和我一起,“地之极”处寻到的那个物事。后来,我也终于知道,那个西洋白痴之所以来到京城,也是为东西所吸引。”
“但是我还是不明白,那个东西怎么会被称为宝物?若依我看,它连叫做废物都不配。但是这看似垃圾一般的东西,却改变了我们所有的人的命运。”
木余生望着天上极远处的浮云,悠悠然然的说完了他的故事。
他的口气很淡,好像说一个与他毫无瓜葛的故事一般。至少,他的脸上出现一种连游奇这个听故事的人都少有的恬淡。
日头已经偏西了。余晖透过晚霞的缝隙,撒进了屋子来,把游奇的脸上照的灿红。致使他的眼,流转着奇异的色彩。作为旁听者的他,却为着年前的故事惊心动魄着。
“然后,至今不断的追杀者,也还是部族派来的?”游奇皱着眉头,木余生的故事的确让他揪着心。
木余生没有回答他,只是眯着眼望着那极远处,被夕光烧着了的云,似是想什么东西出了神。好久他才说道:“部族,已经和一余年前不同了。几十年前,部族里面产生了严重的变故,一直维持住的平衡,也被完全打破了。现‘暗生者’的世界里混乱一片,很多人不再以部族马是瞻,甚至反出了部族。”
游奇一愣,只听得木余生接着说道:“而且可笑的是,不知道何时根据‘从之引,吾将诞。天国近,众生返’这两句废话,兴起的一个的传说———说是那个东西是把钥匙,只要得到它,便会成为这世上的王,进而成为永居天国的神。”
他苦笑了一下继续道,“暗生者的世界里,这无稽无聊的传说,初时还没有人信,但近来不知怎的,越来越多地人都相信了起来。可笑的是,有人传说,那东西便我的手上。所以,近些年来便有越来越多的人想杀了我,夺去那个东西。但他们却没有想过,如果真得像传说说得那样,我还不早就变成那劳什子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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