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英雄,谁是英雄——温柔一刀 - 第五五章 一切平安
筵席。
筵宴宾客不算太多,却都不凡。
他们都是开封府,各路“说得了话”的好汉,也有來自各地帮派骇世京城的代表人物,他们有的原是支持,“六分半堂”的,有的本是支持“金风细雨楼”的,今晚都齐聚这,等候一个新的局面。
一百六十几人,有的武功出众,有的精于谋略,有的会做生意,有的擅搞组织,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长:在江湖风浪闯惯了,懂得怎么乘风转舵。
局面怎样变,他们就怎样转向。
这种人不足以成大事,可是,要走大局,却又不能缺少这种人。本來天下各路明暗乾湿生意,六分半堂抽二成半,而今,金风细雨楼独步天下,两日之内,把京城足以与之对星的势力:“六分半堂”与“迷天七圣”,遭苏梦枕控制或击溃,金风细雨楼的地位,已达到了前所未有、无与伦比的地步。正因为大多数的人都是这种人,一方面明哲保身,一方伺机而动,谁也不明白当真正变局來临的时候,他们会站在那一力。不道,而今金风细雨楼强盛无比,他们鄱到來祝贺恭喜,在这种重要场面,他们自然不有无汹洫a。
苏梦枕步入红楼“跨海飞天”堂的时候,这一干江湖豪杰,尽皆站了起來。能够得到四面八方來的各路领袖的尊崇、甚或是敬畏,就算只是一种伪饰,也足以自豪:饶是苏梦枕见多识博,也不免有一点自满的戚动。
杨无邪正在主持大局。
苏梦枕走道來的时候,左边是白愁飞,右边是王小石。
莫北神负责今晚金风细雨楼的戍防,他一见苏梦忱出现于长廊,已趋近说了一句:
“踏雪无痕。”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一切平安。
苏梦忱点了点头。其实他此际正感觉到心血翻涌,只要真气一泄,很可能就会吐血不止。他强忍着,强自振作;在两旁的王小石与白愁飞互黥一眼,眼已有耽之色。
狄飞惊沒有來。
现下六分半堂正当大乱之际,他要坐镇六分半总堂,以安人心。
况且,要收服那一干只效忠雷损的精英,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万一搞个不好,还会赔掉性命。
对这种事,苏梦枕懂得退身一旁,让别人來解决他们自己的“家事”。
赵铁冷却來了。
他当然就是薛西神。今天京城发生的事,城昂责成防大员早有警惕,急召刀南神回宫镇守,故不能列席。
薛西神却带了两个人來。
一个是周角。
一个是雷娇。
他们是代表狄飞惊來此的。
-d常明显,六分半堂派这两名大将來,就像是弱国向强邦派节使求封赐的用意近似?
这不仅是示弱。
简直就是投降。
不过苏梦枕也注意到:來的只是周角和雷娇。
周角和雷娇只是六分牛堂的第七和第十四把交椅的人马。
除了已经丧命在郭东神之手的雷恨之外,排行第三和第四的雷动天和雷媚都沒有來。
这也就是说:狄飞惊显然还未能控制全局。
雷娇一见苏梦枕出现,即朗声道:“我们代表六分半堂和狄大堂主,恭贺金风细雨楼怯汹膜l,一统黑白两道,昌大武林声威。”
投降的人如果要苟全,一定要尽快表示自己死尽忠心、澳前非。
放弃抵抗的人不能有尊严,只可以委曲求全。
有时候,甚至委屈了也不能求全。
当你把刀柄授予人手的时候,是不是能全躯,这决定乃在别人的一念之间,决不是由自己來掌握的。
这叫做生不如死。
但却有人宁可这样活着。
所以雷娇抢着说话,其实是忙着表态。
她这一开囗,方应着派來的少年人也说话了:“方公子遣在下來恭贺公子,前程锦绣,福寿安康。”
苏梦忱见那少年长得十分俊俏。眉宇间有一服清奇至极的妩媚,在众多英雄豪杰,仍可一眼瞧出他來,正要回话,但群雄已七嘴八舌,纷纷恭贺了起來。一时贺词如排山倒海、纷至來,苏梦忱也应接不暇。
白愁飞在此时向王小石道:“你觉得怎样?”
王小石道:“很替大哥高兴。”
“他当日是见龙在田,今天是飞龙在天。但龙还是龙,事实上他本來就是,”白愁飞道,“他是英雄,可是沒有我们这些豪杰为他开荆辟棘,恐怕他今天仍然潜龙勿用,所以,当人豪杰,不如自己当英雄。”
王小石不甚同意,人生在世,各有位分,各有机缘,何必强求?人人都去当英雄,世上能容几个英雄?不错,豪杰为英雄卖命,但世间好汉、死士,也为豪杰效力,这样大家才能有所作为。说到头來,我们谁都不是英雄,只是我们在人生有的执着,有所选择,所以才显得特别凄厉一些而已。在时局大势,起落浮沉,冲激成浪,或幻化为泡,有谁能作得了主他笑笑又道:“曹操煮酒论英雄,说过: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人多以为英雄强勇霸道,其实唯大英雄能屈能伸,有谋有勇,而且高瞻远瞩、善机变应对,自有天机,自得妙趣,行事如神龙见首,一无定迹,思虑如行云流水,一无滞,但都自有逼人光彩,懂得顺时应世,伺机出击,成者天风海雨,波澜壮润,败亦扶风带雨,顾盼生姿,这才是英雄。”
“或者,你是,我不是,”王小石笑着说:“所以我不当英雄,我只愿能助真英雄者成英雄,识英雄者重英雄。”。
白愁飞瞪了他半晌,才道:“能看透世间事,是智慧;能看透自己,是哲人。你着得清比得人得,是个了不起的人。但人生在世,为要看得那么透?着得那么远?功名富纪纪贵,纵是白云苍狗,只要人生來这么一遭,便当应该抓住啊华,不让它溜走。为有的人一生下來就大富大贵,簇拥聚呼?为何你我却只是凡人一个,呱呱的來,默默的活,匆匆的去?总要做出一点事來,才不负大志,不枉这一生。”
王小石慌忙道:“怀有壮志,是件好事,不过这丝毫勉强不得,着意不得,否则,恐怕为福者少,为祸者大。”
白愁飞昂然负手,道:“管它为福为祸,人要自己快活便好。”王小石小心翼翼地道:“那跟恶霸暴徒,又有何区分?”
白愁飞即道:“其实又有何分别?枭雄飞扬一生,英雄亦是这般一辈子;平凡人庸庸碌碌的过,人奸大恶之徒不也一样的活?多少人一任自身好恶,凭权仗势,纵恣一生,到头來不也寿终正寝?虽说善恶到头终有报,但谁着见报过了?”
王小石被白愁飞的神情吓了一跳,只说:“既是人生百年,匆匆便过,何必步步为营,处处争锋?自由自在,五湖四海,心自逍遥,不也快活?”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拿得到的才算是快活,失去了便是悲哀,成王败寇,你看雷损的下场如何?”白愁飞憬然道,便是因为万事云烟忽过,率性而为,有何不可?
“千秋功过谁论断?人都死了,管它流芳,还是遗臭。”王小石抗声道:“既然百年一瞬,何不做些有意义的事情,足可无枉此生,亦不负大志白愁飞冷然道:“就是因为如此,人生一世,要做些足以称快之事,才能在有限的生命享有最大的快乐。”
王小石明白他的“快事”,与他心中的着法不一。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看法,王小石木也不想影响白愁飞,可是他不由得虑起來:“不过……”正待说下去,就瞥见了唐宝牛、张炭、温柔、雷纯和名老丐走了进來。
王小石一见她们,就很高兴的走了过去,说:“你们來了,大家都为你们捏一把汗。”
温柔眼圈一红,正待说话,忽听张炭叹了一囗气道:“你们这算是庆功宴?”
王小石一愣,不知如何回答,张炭又道:“你们打胜了,开的是庆功宴,他们打败的,不知开什么宴?”
雷纯的嘴角忽然有一丝笑意。这笑意的美丽,令人感到震怖。笑意和震怖本就是雨无相干的事,何况是那么美好的笑意,但就如摘花一样,摘花的人是存情怀的,花朵是美丽的,俚花的手跟美丽的花朵配在一起,就成了一种美丽的摧残。或许雷纯的笑意正透露着这种讯息。那件事过后,雷纯仿佛全身流露这股残酷的美,美得分外残酷。
苏梦枕这时正说:“……可是,在这大喜厌的场合,送这玩意來,不大煞瓯景了些么兮”他微笑着往棺材走去,众人为他让出条路來。
莫北神即道:“但这棺木是八太爷送的。”
“我明白他的意思,”苏梦枕用手指抚娑着透雕棺材,俯视着棺板上的彩绘漆案和混金银加工绘饰的云龙凤翔圃,“雷损败亡,它的权力地位,也就是我的了,要是我败了,我也需要一囗棺材,八太爷送这囗棺材來,实在很够意思。”
他很少笑,可是此际却得保持着一个森寒的笑容,转向那扇屏风,说:“方侯爷送的屏风,也很有意思,俗语说,大树好遮荫,以此为屏,可以无,万一教人失,也可以遮遮羞。”至于对那个朱月明送來的轿子,却只淡淡上一眼,什么话都沒有说。
众人知道苏梦忱在开玩笑,都笑开了,忽见一人匆匆而入,正是杨无邪。
杨无邪是个从來都不匆忙的人。
如今他这般惶急,必然是发生了重大事故。
“雷动天率领五堂子弟,杀入金风细雨楼來。”众皆动容。
“六分半堂”共有十三堂子弟,而今已有五堂徒众掠扑过來,显然局面并不受狄飞惊控制。
,,雷动天是六分半堂,除了雷损和狄飞惊之外,最棘手的人物。
雷动天是雷损的死亡。
雷动天果然不服膺狄飞惊的指令。
苏梦枕神色不变,只道:“他來得好。不知道他过不过得了无法无天”杨无邪趋近一步,低声道:“他來得太快了,颜鹤发、朱小腰他们恐敌不住……”
忽听楼前一阵骚动,喊杀声四起,有人叫道:“雷动天來了。”声音戛然而止,砰地一声,一人飞掠进來,那是条精悍瘦汉,浑身浴血,但精锐如一把新出鞘的刚刀。
堂上有百数十人,而且都是各路豪,但这瘦汉然而入,似毫不把这些人放在眼他身上受了七八处伤,还流着血,可是着他的神态,仿佛这伤是别人的、血也是别人的,与他全无瓜葛一般。
他的眼神很冷静。
人也很定。
但这样看去,却觉得他很愤怒,强烈的怒忿便他反而镇静了下來,深仇大恨,是要用血洗的,血海深仇,是要用生命换取的,愤恨反而成了甚不重要、极之征末的事。
众人又浪分涛裂似的分开一条路,让苏梦忱和他直接面对。
苏梦枕说:“很好,你…”他却不去看雷动天,目光搜寻,瞥见了雷纯,和注意到留在她嘴边一丝美丽残酷的笑意他怔了一怔,突然大喝一声。
刀光出,自他袖中乍现。
突如一个艳遇。
棺裂为二。
血光暴现。
棺内的人闷哼一声。
人也被斩为二。
棺的人是师无愧。
雷纯失声惊呼。
</p>
添加书签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