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猫 - 分卷阅读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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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宋立眠想,只是啃同一份食物而已,至于吗?

    好不容易控制住口干舌燥的少年劲,宋立眠目测两秒,意识到车辆已接近第一位老同学楼下。

    或许是察觉到宋立眠气氛不对劲,佟酩许久没发出声音,只是不停将星星抱枕搓圆压扁。

    城市路段车辆多,宋立眠腾不出手来,就麻烦佟酩取走支架上的手机,从最近联系人找到“小黄帽”的电话拨打过去。

    佟酩用不习惯智能手机,所以按得很缓慢,白皙指节犹豫几圈才会戳一次屏幕。

    宋立眠也不催他,开启右转弯灯泊进被虚线框住的临时车位,紧接着,听筒传出很迟疑的“嘟——”声,音量开的小,所以不太清晰。

    宋立眠转过脑袋。

    佟酩举着右胳膊,很认真地等候电话接通,灰黑手机将他小巧右耳压得微微泛红。

    由于皮肤菲薄,他小臂内侧的肌腱明晃晃地凸显出来,给人极度脆弱的观感。

    宋立眠注视良久,不再纠结分吃一份早餐的事,他空旷又捎着点昏沉地思索,佟酩实在太瘦了。

    如果能将他喂饱点,他模样肯定会变得更漂亮。

    说好来接人的司机久等不至,老同学兴许忍不住睡起回笼觉,直至提示音断掉,对面都没有选择接听。

    宋立眠见佟酩垂下胳膊,耸耸肩膀,就伸过手去拿电话,然而,虽然他动作足够谨慎,谨慎到实在有些刻意,指尖还是不免被佟酩皮肤凉了下。

    坐回位置时,他似乎还能闻见佟酩沐浴露的香味,这回不是牛奶香了,好像是草莓味。

    宋立眠收敛有些遗憾的小回味,用唾沫润湿喉咙,选择重拨。

    “嘟——”声重复几回,对面仍未出现回应。

    佟酩兴许是无聊了,突然有点在意地、用没怎么睡醒的含混语调问:“那个人的话我不太懂,说的是……玩车震吗?”

    从他的倒数第四个字开始,对面的“小黄帽”掐着时机,奇迹般接通了电话。

    嘟——

    小黄帽:……特殊行业也开始流行电销了?!

    第十八章

    通讯两端不约而同静默起来,宋立眠呼吸又浅又绵长,连迟钝的佟酩都察觉出不对劲,很迟疑地睁开眼睛。

    他偏头望了眼宋立眠,又越过对方手背,注视暗灰金属背壳的手机,暗忖自己似乎说错了话。

    “抱歉,”佟酩说,“我不该现在问你。”

    佟酩话说得诚恳,可听在恍然大悟的通讯那端的人耳中,就好像撞破了一次情侣间的私密谈话。

    “小黄帽”从凌乱床上坐起,默默取下手机,再次确认过通讯录备注的姓名,等他耳廓重新被手机听筒挤压时,电流送来熟悉嗓音。

    宋立眠叫了个名字,“小黄帽”没听太清,只猜测是最初那道声音的主人。

    他听见他那位鲜少见面的老同学,用超乎寻常的冷峻语气说“我想问你件事”,随即又换回平常的语调,对话筒说:“黄翌,我到你家楼下了。”

    顿了顿,他又道:“你慢些收拾,我待会儿抄近路去接他们,来得及。给我十五分钟,我处理点事。”

    话音刚落,通讯就被切断了。

    黄翌很懵地注视暗淡些许的屏幕,少时后知后觉到——

    这位学生时代遭遇过爱情骗子、性取向不被太多人接纳的老同学,兜兜转转,或许真正寻到了两情相悦的人。

    他替对方开心,同时又替对方忧虑:车上不方便,十五分钟恐怕不太够用。

    宋立眠将手机卡进支架,又怕热似的卷上两折袖口,紧接着他想起买这件衣服时,店员提醒过他这种材质容易留下褶皱,今晚去的地方海拔高,万一夜里凉,放下袖子恐怕会比较明显。

    所以他将袖口放了下来,抚了几抚,才转头对满脸迷茫的佟酩说:“我是真心把你当朋友。”

    佟酩思维迟缓,动作却迅速,他颔首说“我也是”。

    “我很珍视和你的友谊,所以有些事必须得搞清楚。”宋立眠深吸口气,“我先向你道个歉,你别怨我说话太直接。”

    佟酩显然状况外地接了句很笃定的“不会”。

    这个时代四季不分明,阴晴不定的春天足够乖张,此前的凉悠悠微风早已跑不见踪影,空气间唯有湿重在残存,像一条巨大的捂住宋立眠口鼻的湿毛巾。

    宋立眠焦躁地升起车窗,开启空调,手搭在档位杆仿佛被定格了,他声音冷静地问佟酩:“你是真不懂,还是在明知故问?”

    佟酩没有接话,似是不懂宋立眠的意思,不过宋立眠尖锐得很明显,他察觉到了,便很不自在地拉扯自胸前勒过的安全带,方便匀和呼吸。

    “你不可能不懂。”宋立眠很轻地下了判决,随后并不开心地笑笑,“不需要多加伪装就可以轻易骗到我,是不是很有趣?”

    佟酩还没搭腔,他只想重复“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想必这句话会惹宋立眠更加不快。

    他的沉默没起多少正面作用,宋立眠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沉。

    在宋立眠记忆中,佟酩总是不理解许多东西,习惯保持沉默,擅长用无声且倔强的姿态吸引宋立眠目光。

    他对佟酩失去至亲的苦痛感同身受,也明了他没有朋友的不安惶恐,和佟酩相处的时光足够愉快,愉悦到宋立眠心甘情愿忽略了许多违背常理的事件。

    七岁孩童也比佟酩表现出来的懂得多,身世再惨烈也不至于对人情世故一概不知,佟酩遭遇过那么多人情冷暖,为生计干过那么多份工作,这些年来社交圈断链本就奇怪。

    他怎么偏偏对突然出现的宋立眠展现依赖?就因为宋立眠租给他房子,又帮忙还了一个月的债吗?

    现实社会不是童话故事,不是击败一条恶龙就能迎娶公主,况且宋立眠称不上拯救地方的英雄,佟酩也从未表现出示爱趋势,他对宋立眠永远坦坦荡荡,没有任何旖旎心思。

    宋立眠长了眼睛,看得出来。

    佟酩对宋立眠的信任来得毫无根据,对宋立眠的性取向接受得太过坦然。

    即便宋立眠明显开始抗拒佟酩触碰,行为过激得甩开对方手臂,佟酩仍在装不懂。

    怎么可能不懂?又不是来不及情窦初开的小孩。

    佟酩依然假装纯真,装不理解,不拒绝不远离,将暧昧话讲得坦然,节点还挑选得不合时宜。

    他分明瞧见宋立眠在拨打电话,还是故意问出作为成年人不可能不懂的问题。

    这种剧情很熟悉,假设不是宋立眠有经验,说不定又会开始自作多情。

    宋立眠不愿用恶意来揣测佟酩,但没办法,佟酩言行举止太不合乎常理,不像是间或撩拨的追求者,更像是别有居心的直男。

    不,或许对佟酩来说事情并没那么严重,他不过是同率先起了心思的宋立眠开着简单玩笑。

    未来,佟酩或许会扬起那张惯常懵懂的脸,告诉宋立眠,我喜欢你。

    等宋立眠心跳失序地回应他时,他或许又会错愕地说,我是开玩笑的。

    宋立眠收敛钝痛,控制语调,锐利阐述道:“佟酩,别不带感情地来找我搞暧昧。我坦白我的性取向,不是为了被人拿来寻开心。”

    由于佟酩理解不了宋立眠的意有所指,又很敏锐地感知到宋立眠的情绪,所以他默然坐直脊背,凝视车前窗外许久,最终也只费力地吐出在舌尖萦绕多时的那句“我不懂你的意思”。

    宋立眠在漫长而滞停的湿气里也幡然醒悟,他意识到自己话说得太过激了,就算佟酩真的看轻他的心动,并且将惹宋立眠误解当做一场游戏,也不该接受如此沉重的控诉。

    因为佟酩并没长期且明显地来撩拨他,没有直接骗宋立眠坠入爱情深潭的意思,他顶多是在无聊时瞎撩两句,也没有故意盯着宋立眠看他闹笑话。

    佟酩就像是当年住在顶层的小朋友,一边跑上楼一边挑几户人乱按门铃,对方还没来得及匆匆开锁,小朋友就笑嘻嘻地跑远了。

    佟酩不是白越,是宋立眠神志不清地迁怒他,原因是佟酩在用被舌尖舔得湿漉的唇瓣轻吐“车震”两个字时,宋立眠避无可避地产生了难以启齿的悸动。

    他愤怒于佟酩的撩拨,更愤怒于自己当下产生的龌龊心思,假如不是通讯还在计时,自己不是被安全带妥帖束缚在座椅上,宋立眠说不定会头脑昏沉地凑过去,用特殊方式教佟酩闭嘴。

    禁欲多年的宋立眠直觉佟酩身体氤氲出的草莓味沐浴露愈发浓烈,于是粗暴关闭空调,敞开车窗,幸好春风又出现了,摇动着枝叶沙沙作响,搔刮着宋立眠减少许多的燥热。

    宋立眠的左手移回方向盘,紧紧抓握真皮,额头靠上手背长叹口气。

    算了。

    他刚来得及说声“对不起”,佟酩就蹬鼻子上脸,气压霎时不低迷了,他略显抱怨地接道:“宋立眠,你脾气变好差。”

    突然被对方嗔怪的宋立眠还未回神,打了一长溜腹稿的佟酩就继续说:“我不知道你在臆想什么,也不懂哪句话成了害你误解的罪恶源……”

    多了去了,宋立眠想。

    佟酩终于不再面向一棵香樟树沉思,他转过脸来,那张精致面容上没有愤慨,没有尴尬,没有谴责,他平静柔光透过镜片,折射出一份足以令宋立眠心软的认真。

    宋立眠又恍神了。

    心头那团堵塞多时名为“好像有点喜欢佟酩”的棉花又浸水膨胀,激发出一阵胸闷,保存着记忆的海马体不断警示着宋立眠,提醒他动心有罪,远离鱼饵。

    他应当烦躁避开视线,再用冰冷言论警告佟酩——如果不喜欢同性,就该礼貌地注意言行。

    可他不久前鼓起勇气作出的坦白、掷下的冷言冷语,已经超过了宋立眠的心硬负荷,短时间内他再做不到对佟酩说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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