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魂秘术 - 分卷阅读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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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冰清叹了口气,有点伤感地看着他:“半天。”

    沈安愣了片刻,突然站起来,一句话不说转身就往屋外走。

    “沈安!”姚冰清叫他:“你去哪儿?”

    “去请大夫,你自己给自己号脉肯定不准,我去请个大夫来,去请大夫,请大夫……”沈安嘟嘟囔囔地道,也不知道是说给姚冰清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姚冰清无奈地道:“要死的人是我呀,难道还要我来安慰你吗?”

    沈安愣在了原地。

    “你坐下,我还有重要的事说。”姚冰清道。沈安恍恍惚惚地坐下了。

    “我听其他的刺客说起才知道,无极教门人纹身的颜料里掺了嗅敏黄胡蜂的蜂浆,会散发出特殊的气味,就算躲在水底或者往身上抹大蒜汁,胡蜂也能找到。所以你得把手上的纹身弄掉,不然不管逃到哪里都还是会被无极教找到的。”姚冰清见沈安没反应,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在听吗?”

    “啊……刺客……”沈安喃喃道:“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毒?那些刺客身上也许有解药呢,我去找他们……”沈安站起来又要往外走。姚冰清拉住了他的手:“你冷静一点……我知道自己中了什么毒,但解药与毒/药是相伴而生的,这毒的解药是一种树蛙,几百年前就灭绝了,所以,无可解。”

    良久,沈安才点了点头。

    姚冰清叹了口气,拉着沈安再次让他坐下:“我刚才说的纹身的事你听见没有?”

    “……什么纹身?”

    “你手臂上的纹身,”姚冰清撩开沈安的袖子,指着他小臂上的纹身:“就这个,胡蜂能闻到,你得把它弄掉,不然无极教的人总能找到你们。”

    “嗯。”沈安低着头应了一声。他觉得自己应该大吼,应该痛哭才对,但心口上就像堵了什么东西似的,好像身边的一切都似真似幻,除了堵得难受,能感觉到的就只有精疲力竭。

    沈长老昨天还坐在这屋里跟大家谈笑风生,现在却永远也见不到了,比起伤心,他更多是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好像一切都是一场梦;今早黑衣刺客从房顶上偷袭,沈安先是怒火中烧,而后发现这刺客竟是姚冰清,愤怒就变成了错愕和震惊,还有被背叛的委屈和恼怒,再之后就是刚刚听到姚冰清所中之毒没有解药的慌乱,到了现在,这么多情绪起起落落从他心里经过,他好像已经完全失去感觉了,心中只剩下堵和累。

    “沈安,”姚冰清叫他,露出了一个明媚的含泪的微笑:“去年约好的陪我逛街,结果你却提前走了。最后这一点时间……你能再陪我逛一次街吗?”

    沈安听到自己说了一句:“好的。”恍恍惚惚地扶起姚冰清,往客栈外走去。

    “沈堂主,姚长老,你们去哪儿?”经过院子里时决明问了一句。

    “出去一趟,天亮就回来。”沈安听到自己这样回答。

    夜色已深,连小吃夜宵也都收摊了,两人沿着街道慢慢地走,没有灯火,只有星光。

    “店都关门了呀……”姚冰清有点失望地道。沈安扶着她在一间茶棚里坐下:“天亮了就开了,你先休息一下。”

    桌上的水壶里竟然还剩下半壶粗茶,虽然已经淡的没味了,但好歹是热的。沈安倒了两杯茶,两人捧在手里取暖;姚冰清讲起了自己的过去,沈安感觉她的声音好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似的,一晃一晃听不真切,虽然她明明就坐在自己对面。

    黎明时分,天边亮起一抹鱼肚白,巷子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和女人的声音,街上却依然一片漆黑,没有店面开门。

    “走吧,去别的街看看,也许有店开门了呢。”姚冰清站起来,脚底发飘似的晃了晃,突然喷出一口血来。

    “姚长老?”沈安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看来,没机会了……”姚冰清轻声道,说完就倒了下去。

    沈安绕到她那边,握住了她伸起来的冰凉的手。

    “别忘了纹身,”姚冰清的声音细弱游丝:“别让无极教的人抓到,好好活下去。”

    一瞬间,堵在沈安心口的东西突然被一股洪流一样的情绪冲开了;那情绪将一切愤怒、迷茫、压抑、痛苦和悲伤全部化作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冲出了眼眶,顺着他的脸颊滚滚而下。

    那种精疲力竭的恍惚感终于消失了,一声悲哀的呜咽被沈安压抑在嗓子里,伴随着止不住的颤抖和几乎烫人的眼泪。

    “别哭,”姚冰清想伸手擦掉他的眼泪,但她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别哭……”

    旭日在地平线上冒出一条血红色的边,街角处拐过来两个少年,是韩休羽和决明。看见茶棚里的沈安,他们急忙赶了过来:“沈叔,无极教的人又来了,咱们得赶快……姚长老怎么了?”

    沈安充耳不闻,任凭眼泪狂流不止,落在姚冰清越来越苍白的脸上。

    “沈安,你是个好人,我……喜欢你,那种喜欢,”姚冰清呢喃道:“你喜欢我吗?”

    沈安猛吸几口气,压住嗓子里的哭腔,用强装出来的正常声音说出了善意的谎言:“喜欢。”

    可姚冰清那双美丽而冷清的眼睛已经永远地闭上了。

    她没能听到这声“喜欢”。

    “……沈叔,走吧,”韩休羽声音发涩地道:“无极教的人来了。”

    第27章 寤寐

    富阳城之外,沈安、韩休羽和决明朝着兰溪方向踉踉跄跄地走。三个人都是强打精神,脚下仿佛拖着千斤重负。汤圆跟着他们慢慢地飞,偶尔落在沈安肩头短暂地休息。

    也许是姚冰清临终前那句“好好活下去”总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也许是身边两个伤痕累累的孩子激起了他的责任感,哭过发泄过以后,沈安将那些让自己变得脆弱的情绪通通强行压下,从精疲力竭的身体里挤出了最后一点力气,全部都用在了理智上。

    富阳城外不远处有一条富春江,沿江一路南下,全程步行的话差不多半个月能到达兰溪;在那之前,沈安必须处理掉手臂上那个要命的纹身。

    三人行至一片开阔的谷地,一条湍急的江流奔腾不息,明媚的阳光将江水照得波光粼粼,宛如银带一般;江水清澈见底,临近岸边的地方,重量较轻的鹅卵石随着水波有规律地荡漾。这便是富春江。

    富春江岸边有一片小渔村,此时正是打渔的时间,村里的大多都是女人和孩子,有的在洗鱼,有的在晾鱼干。

    已经不记得几顿饭没吃了,沈安虽然没感觉到饿,但却有点头晕眼花。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发涩地道:“咱们去买点鱼吃?”

    韩休羽和决明点了点头,三人在村口招待过路人的小饭馆里坐下来,点了三碗清炖鲫鱼。

    沈安边喝鱼汤边看自己手臂上的纹身,墨色的纹路边缘有两条整齐的划痕,伤口不深,周围微微红肿,是他自己割的。他最初想把这片带着纹身的皮直接扒掉,然而刀子真的割在肉上的感觉却比他想象中要疼得多,他没有勇气继续下去了。他需要一个快刀斩乱麻的方式,让自己没有时间犹豫。

    江岸边,一个村妇正在洗鱼,掏出的鱼内脏随手扔进了江里,随着水流漂流而下。沈安看到两块黄色的东西,突然想到了一个法子,伸手将它们捞了起来。

    “这是什么?”决明闻到一股腥味,有点恶心地盯着沈安手里的东西。

    沈安喝光自己碗里的鱼汤,把那两块油脂似的东西扔进碗里:“鱼鳔。”

    决明端着碗挪远了点。

    沈安摸出火折子,放在碗底小心翼翼地烤,那两块鱼鳔很快融化成一碗黏糊糊的胶状油脂。

    “小羽,”沈安道:“从你袖子上扯块麻布片给我。”

    韩休羽低头盯着鱼汤没反应。

    “小羽?”沈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啊?没,”韩休羽眼神在桌面上凌乱地游走,没有抬头看沈安:“什么也没想。”

    “从你袖子上扯片麻布给我。”沈安又说了一遍。

    韩休羽将袖子上装饰用的麻布整个拆下来,递给了他。

    沈安将温热的鱼胶搅拌均匀,倒在麻布片上,用筷子抹匀,薄薄的一层好像金色的蜂蜜;然后,他把麻布片压在手臂的纹身上,粘得严丝合缝。约莫半盏茶的功夫,麻布片完全晾干了,沈安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尽量放空自己的脑子,什么都不想,然后拽住麻布的尾端,在韩休羽和决明迷茫的注视下,狠狠一扯。

    鱼鳔之性最黏,粘在皮肉上就别想分开,一扯之下整片皮肉都被撕了下来,鲜血立刻溅了满地。那一瞬间,沈安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真太他妈疼了。

    回过神来后,沈安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地上,饭馆老板和决明撑着膝盖围在他身前,他们后边还有越来越多的村人聚过来,黑压压的一大片;韩休羽半蹲着把他紧紧搂在怀里,紧得他都有点喘不上气来。

    “沈叔!”他听到韩休羽在喊,声音有点发闷。他使劲儿晃了晃脑袋,耳鸣终于消失了。

    “沈叔!你……”韩休羽又生气又心疼,恨不得抓着他的肩膀狠狠摇晃,但一看到他的脸色,却又什么脾气都没有了。他像捧着最脆最易碎的瓷器一样小心翼翼地把沈安抱起来,转身对饭馆老板道:“店家,烦劳借您家床一用。”

    “这边来。”老板道。

    “别别,我不用躺,你放我下来,我坐一会儿就行。”沈安挣扎着动了动,想从小羽身上下来,现在这个姿势实在是太难看了,跟个姑娘似的。然而小羽无视了他的抗议,径直把他抱进了屋里。

    “哐当”一声,沈安被小羽扔在梆硬的床板上,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你给我腰砸折算了。”沈安用完好的那只手揉了揉后腰,疼得咧了咧嘴。

    “我还以为你不怕疼呢。”韩休羽气呼呼地道,拽过沈安那只扒了一层皮的伤手,血肉模糊的一大片,看得他几乎有点头晕:“明明说好等到了下个城镇去药铺买麻沸散,到时候再弄这个纹身,你干嘛这么着急?”他管饭馆老板借了伤药,尽可能轻地点在伤口边缘,但沈安还是疼得冷汗直流。韩休羽只好捧着他的手轻轻地吹,把药粉一点点吹散开。

    “下个城镇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多拖一天就多一天危险,嘶……”沈安咬牙忍着,等上刑似的上药结束了才接着道:“再说就算用麻沸散,等药效过了也还是会疼,早疼晚疼都是疼,我就不想再拖了。”

    韩休羽给沈安缠好绷带,拉过被子盖在他身上:“你睡一会儿吧,反正现在也不用担心无极教的人找到我们了,不急着赶路。”

    沈安点了点头,几乎是刚一闭上眼睛就立刻睡着了。韩休羽看着他眼皮上那颗小红痣,无意识地伸出了手,等反应过来后又猛地缩了回来。“我不能再这样了。”他默默想道,跑出了房间。

    知道沈安喜欢姚长老以后,韩休羽开始很认真地考虑要离开他。即使姚长老已经不在了,沈安也是喜欢女人的,他将来还会喜欢上别的姑娘,而到了那时候,自己这份隐晦的感情又该往哪里安放呢?韩休羽不愿去想。

    如果注定没有可能,不如趁早便离开,毕竟长痛不如短痛。

    “再过两天就走吧,等沈叔的伤好一点的。”韩休羽暗暗下了决心,坐在岸边看着波光粼粼的江面出神,手里拿着沈安缝的那个毛绒保暖眼罩,一下一下地捏。汤圆的花蜜吃完了,好在天气已经转暖,江岸边开出不少五颜六色的小野花,它可以自己采蜜。韩休羽的眼神跟着它来回移动,就这样坐了一整个下午。

    傍晚时分,渔村里家家户户开灶煮饭,阵阵炊烟跟白云交织在一起,汇成一片朦胧的白幕;打渔的渔夫们陆陆续续回村了,又是满载而归的一天。韩休羽从江边起身,揉揉坐麻的大腿,远远看见决明从一个小山坡上翻过来,手里拎着一个大包袱。他今天下午都不在村子里,自己不知道去哪儿了。

    “决明,”韩休羽喊他:“你干嘛去了?”

    “给沈长老和姚长老报仇。”决明打开包袱,里面装着五颗蒙面刺客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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