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潮 - 分卷阅读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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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拿起钢笔在温繁和莫政雅之间加上了一道箭头和狼狈为奸四个字。

    无数的箭头织成了这张密密麻麻的大网,不安的预兆如阴云一般覆满了他的心头。一些谜题解开了,另一些谜题又再度浮出水面,比如旁边孤零零的几个名字,分别是罗冠英、易昇、杨怡萱、莫心雅、罗弈和他。

    罗冠英和莫心雅是分居夫妻,和他妈妈杨怡萱是情人……他的笔停在他和罗弈中间的那道箭头上,迟迟不知道该写下什么。

    他一直在想,罗弈知不知道这两人的不伦关系?不,不用想了,罗弈肯定知道,他放空地向后仰倒,望着头顶天花板出神。

    上一代的事情他其实知道得不太多,就知道罗弈父母的结合是再常见不过的商业联姻。实际上这桩婚姻却并没有带来料想之中的庞大利润,拒绝妻子娘家插手自己生意的罗冠英在罗弈出生的第四年选择和莫心雅分居,莫心雅抛下丈夫和儿子回到了娘家,说罗弈是罗冠英一手抚养长大的都不为过。

    与妻子分开后一直独身的罗冠英认识了心腹的妻子杨怡萱,两人陷入了难以抗拒的激情,直到东窗事发。

    易昇联合外人背叛了罗冠英,在他的车子上装了炸弹,把自己和罗冠英一起炸得血肉模糊,害怕被罗弈报复的杨怡萱带着他在外面逃亡了小半年,最后还是被罗弈找到了。她这么多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易淮知道她很大概率早已不在世上,不过她真的如莫政雅那天所说是罗弈杀的吗?如果罗弈这样憎恨他们母子的话,问题又绕回了最开始的地方,罗弈为什么要留下他呢?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刚来罗家的时候罗弈让人抽了他一管血带走,说是给他做个体检看看有没有什么不该有的病。他能有什么病?当时他以为这是罗弈对他的嫌恶和羞辱,现在想来的话,万一那管血是用来做亲子鉴定呢?

    这天以前有人告诉他,你妈妈是罗弈爸爸的情人,罗弈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他会觉得这个人满嘴疯话,一点都不可信,可现状是一件件确之凿凿的证据被摆在他面前,再容不得他反驳。他觉得整件事都荒谬得可笑,但他真的笑不出来,因为排除掉每一点不可能,剩下的不论他有多么不愿相信都是真相。

    连他自己都被说服了,血缘的纽带连接着他和罗弈,这才是罗弈让他活这么久的真正原因。

    他和罗弈是兄弟,他叫了那么多年的爸爸不是他的亲爸爸,他过去的仇恨和痛苦都是建立在欺骗上的海市蜃楼……

    保镖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他把桌子上的东西统统扫到了地上。

    “你怎么了?”

    易淮定定地看着他,黑漆漆的眼珠子像没有光泽的珠子。

    “我敲了门,你没有听见,我以为你出事了……”保镖弯下腰捡起他的钢笔,“幸亏没摔坏。”

    “没关系,待会叫人来收拾吧。”

    易淮镇定下来,将这叠纸收进抽屉然后上了锁。

    不管他和罗弈之间是什么关系都不能改变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明天早上我约了律师,要出去一趟,你跟我一起。”

    今天是七月的最后一天,离倒计时上的那个日子越来越近。

    “安妈不会允许的,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我房间的窗户正对着花园,七点钟你来接我,就这样说定了。”

    被安妈按着谨遵医嘱养病的这几天,他每天只有下午四个小时能够站着自由活动,剩下的都得在床上带着,正常人都该长蘑菇了,更别说他这种赶时间的。

    看保镖还像是有异议的样子,他比了个手势让他闭嘴。他秀丽的五官透着平日里不多见的冷静坚决,这神态让保镖想起来另一个人。

    “有什么问题等罗弈回来我一个人承担,现在按我说的做。”

    他不知道罗弈的底线在哪里,暂时也不那么想知道。

    第三十章 全蚀(九)

    “废物,饭桶,都给我滚出去!“

    书房里,温正霆再度大发雷霆。

    一旁几个心腹下属都被他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眼观鼻鼻观心没一个敢在这时候上去捋老虎须的。

    “温总……”好不容易有人壮着胆子开口了,结果话没说完就被飞来的茶杯砸得额头上一个坑。

    盛怒中的温正霆感到一股热流沿着人中往下淌,伸手一摸,掌心一片温热的赤红。

    他又流鼻血了,戒烟戒酒,一次不落地吃那些昂贵的进口药,他还是又流鼻血了。

    这可怕的暗红色仿佛他逐渐流失的生命和迫近的死亡,看一次要他恐慌一次。

    “温总,您找我有事吗?”

    总算来了,所有人都不易察觉地松了一口气。

    自从被查出癌症,温正霆的脾气日渐暴戾起来,但凡有人做事稍微不顺他的心意就会闹成现在这副模样,谁都讨不到好。

    除了这个人,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温正霆对他那种不正常依赖已经到了近乎百依百顺的地步。

    这人赶忙上前,从口袋里掏出手帕给温正霆擦脸,“都不会去叫医生吗?”

    仰头止血的温正霆没有说一句话,得了遣散指令的众人纷纷作鸟兽散。

    “有什么事吗?”

    血好不容易止住了,温正霆的气消了些。

    “包括手续在内,各方面都准备就绪,随时可以起飞。”

    温家掌舵人出行是件非同小可的大事,出于安全等种种考量,私人飞机是最好的选择,于是助理提前几个月就向航空管制局提交了划设临时飞行空域的申请,确保出行路途中没有一丁点意外滋生的土壤。

    温正霆微弱地点了下头,“我交代下去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再做了,我向您保证,最多三天,三天以后这世上不会再有尹源这个人。”

    他一直在温正霆的书房待到了深夜——温氏大小事务明面上还是温正霆本人在处理,实际上经的都是他的手,温正霆最多在需要指纹密码的时候过去按个手印。

    “聂元盛,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你死了这么多年早该去投胎了,别过来。”

    听着内室传来的叫嚷,年轻助理见怪不怪地继续签他的字。

    这个人又出现幻觉了,幻觉的内容无外乎是他年轻时害死的人找他索命。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年轻助理眼中流露出一丝微弱的怜悯和讥讽,推开门走了进去。

    “谁?!”温正霆吓了一大跳,看清楚是谁以后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是你啊。”

    他的胸膛还在剧烈起伏,“我吵到你了?”

    “没有。”他端了杯热茶递过去,坐在床头就着昏黄温馨的灯光和温正霆说话,“刚刚您那副模样吓坏我了,我差点忘了有事要跟您汇报。您还记得吗?上次您让我按老规矩处置那些叛徒,他们的口供出来了。”

    “他们……”温正霆接过杯子喝了一口,茶是特殊调配的,成分中有不少安神的中药,“他们说什么?”

    “这个……”年轻助理面露犹豫,“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温正霆最见不得人吞吞吐吐,要是换了他的两个儿子没准就已经一巴掌甩过去了,“说,我要听。”

    “他们说……指使他们的人是二少。我是不太相信的,毕竟除了这些口供也没有其他证据,没准是有人要嫁祸给二少……”

    温正霆低低地笑了起来,癌细胞早就扩散到了他的肺,他的笑声空荡荡的,像风吹过枯树叶子,“你还是太心软。不,不会有错的,就是温繁做的。温繁这个狼崽子,我早就知道他等不及我死了。”

    年轻助理沉默下来,“二少是您亲手抚养长大的,他怎么可能会这样对您?”

    “亲手抚养,你也知道是亲手抚养……你觉得呢?他和他大哥,哪个更适合当我的继承人?”温正霆看出来他在害怕什么,宽容地拍了拍他的手,“说吧,我不怪你。”

    “我不知道……二少能干,但毕竟年轻,性格太锐利了,我怕他吃亏,大少虽然没二少那么能干,不过我看得出来,大少对您的感情很深,看您的眼神充满了孺慕,不像是假的……”

    听完他的话,温正霆剧烈地咳嗽起来,再抬起头时,他似乎已经做了某种决断,“贺律师,帮我打给贺律师,我要见他,快,我要见他一面。”

    望着床上形容枯槁的老人,年轻人很轻地叹了口气,在手机上拨了个号码。

    就算曾经是最凶悍精明的头狼也逃不过时间。他太老了,太衰弱了,这些都成为了影响他判断至关重要的因素。

    他如果再年轻一点,健康一点,他这些小把戏根本就连施展的空间都没有。

    “打通了吗?”等得不耐烦的温正霆催促起来。

    “抱歉,贺律师的电话暂时打不通。”这张平淡无奇的脸孔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点惊慌,不过他没有表现得太明显,收起手机,“可能是碰到什么事了吧,改天我再帮您预约一次。”

    ·

    航海是一件非常考验人心理素质的事情。

    哪怕上一秒还晴空万里,下一秒就可能变天,而人在没有边际的海洋面前唯一的倚靠就是脚下这艘随时可能翻倒的渺小船只。

    今天天气不太好,虽然没有下雨但厚重的云层还是遮住了明亮的星月,再没有一丝天光。

    潮热的海风又急又快,甲板上靠着围栏的男人手中夹着的香烟倏地熄灭了。

    他就像一尊毫无知觉的大理石雕塑,眼睛朝向未知的远方,英俊的侧脸冷漠得不带半点活人生气。

    “聂先生。”

    身后来人了,他还是没有回头,轻轻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您和那边联络上了吗?要是那边没有找到我们……”

    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在这公海领域上漂泊流荡,靠冷藏食品果腹,好不容易到了约定的日子,淡水和食物储备告急,来迎接的人却迟迟没有出现,假如他们路上出了什么意外的话……

    “暂时不要想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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