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城故事 - 分卷阅读69

    “知道几等了？”

    “不知道啊，但大差不离吧，我对自己有信心。”

    林彦走过去跟他一起站到阳台上看风景，俩人都挺沉默，在燕城料峭的北风里，他们各自思考了几分钟人生。

    接着，贺正西突然转过身，蹲下去，用双手拖住了林彦的大腿，把他抱起来颠了两下，又赶在林彦挥拳抬脚前，迅速把人放回了地上。

    “老贺虽然也牛逼，但只有你是我的灯塔。”贺正西红着脸扭过头说。

    林彦尴尬地咳了两声：“酸腐肉麻。”

    也不知是说灯塔那句话肉麻，还是说贺正西抱他的姿势肉麻。

    虽然有了新的住处，但林彦没打算夜不归宿。周一到周五，他绝对会安安分分地在学校上晚自习、睡宿舍，空闲时间专心忙餐厅的事，偶尔也会跟贺正西交流下兄弟感情，每天按部就班夜跑半小时。

    等到四月底，燕城的大街小巷里飘满槐花香味儿的时候，他们的新店铺总算准备结束试营业了。

    “季节限定必须要好好做，让后厨师傅在造型上继续下功夫，不仅要好吃，还得上镜，知道么？做完后，先试着拍张照看看样子。”林彦边回消息，边吩咐身边的小助理，“对了，记得拿手机试拍，现在大家慢慢开始喜欢用手机拍照了，最终成品宣传照再换单反。摄影师我这边有，不需要再请。”

    “明白。”小助理干脆利落地领命直奔后厨。

    “等等！”林彦又叫住他，“算了，我亲自去说，你跟着老程，进货那边少个人手。”

    “好！”小助理换了个方向继续跑。

    跟后厨做完沟通，他又联系了之前美院的设计师，店铺开业的物料现在也全交给了那位小哥做，甚至副线产品的包装都提前把稿子给定好了，即便暂时用不上。林彦跟程琪的计划是，没准过上几个月，外面流行的事物就得换一遭，一年下来，大节小节，早晚能用。

    “你们这是打算把这家店，做成什么到此一游圣地吗？”老板娘忧心忡忡地说，“这跟我预想中的店，完全不同。”

    “保证什么的不好说，但至少年轻人会喜欢。我们试营业期间做过各种调查，应该还不错。”林彦递给老板娘一杯自己试调的饮料。

    “我不喝，我减肥！”老板娘努力往回收了收小腹。

    “这可是你的损失。”林彦仰头喝光，扯了张纸巾擦净嘴角，“我去后面，您先帮忙在这儿坐坐镇。”

    “你们俩随意折腾吧。”老板娘托着腮环顾四周，最终目光聚焦在林彦身上，“别老喝那东西，也得吃饭。”

    “知道。”林彦已经走远了。

    虽然店铺选址附近就有市场，但一些高级、新鲜食材，仍旧需要凌晨起床去城郊那边抢。林彦跟程琪都是年轻人，初来乍到，每次采购心里都挺忐忑，担心没人拿他们当回事儿。后来干脆衬衫西裤也不穿了，林彦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两条镀金链子，一人一条，在脖子上挂着。程琪会抽烟，而且非好烟不抽，金链子配黄鹤楼，妥帖、有范儿。如此形象在商贩堆里晃了几天，不仅混成了熟脸，竟然还交到些朋友。

    “到咱店里，就赶紧把金链子给撤了吧，太逗了，而且特蠢。”

    “这不是你给的？现在倒是嫌弃了！”程琪耳后别着一根烟，头发剃成了崭新的板寸。他抓了袋洋葱往推车上一丢，说：“我很喜欢现在的打扮，挺潮的，拍成海报，绝对帅。”他抽出毛巾擦了擦汗，又道：“今天居然还有人要给我介绍对象，我还是个孩子呢。”

    “别装了，其实心里挺雀跃吧，30岁的孩子。”林彦摸出颗卷心菜掂了掂，“还挺扎实。”

    “30岁依然年轻好嘛！这菜我亲自选的，当然扎实！明天我不打算戴这个链子了，下午去商场亲自选条真正的金链子，我跟你说，人靠衣装。这个范儿啊真是，你不服不行……”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林彦突然打断他，“就……三十岁之前那儿。”

    “你能不能别老强调三十岁！”程琪扛着土豆愤怒道。

    林彦两手一拍，“我有个想法，虽然不算新颖。”

    程琪泄气：“你说。”

    “给咱店里的员工拍几组硬照大片！前台、后厨、行政岗他们工作中的状态，宣传的时候可以用。”林彦兴奋地抓着程琪，“就你说的，挺潮的，后厨师傅颠勺，最潮了，对吧？得把临场感给表现出来，所谓人的帅气，绝对不止一张脸嘛，大家都清楚。我觉得咱们店里的哥哥姐姐，都挺不错的。实在潮不起来，就搞笑点嘛。”

    “……哦……哦！”程琪赞同地鼓掌，“你最近情绪不错嘛，笑容非常闪亮。”

    “我之前情绪不好？”林彦冷静下来问。

    “有点儿。”

    “很明显？”

    程琪疑惑地看向他：“挺明显的，不过现在好了，怎么？碰上难题了？”

    林彦立刻否认：“不，没有。”

    “那就行。”程琪笑着掏出手机，“我这有个供应商还得谈，你盯着卸完货就赶紧回学校上课。”

    林彦：“行，忙你的。”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我担心会给你们拍成鸭店风。”蔡栩生再次伸长脖子，试图把脑袋拧向后厨，“你跟那位海归绅士是看脸招人吗？”

    “绅个鬼！团队照片不需要第二个摄影师了！”林彦拖着他往前厅走，“你，去拍菜品。”

    蔡栩生死死抓着后厨门框，不屈不挠，“让我再看几眼，就那个摆盘小哥，手臂肌肉线条真是美。”他咽下口水，声嘶力竭地喊：“大李！特写！你懂的！”

    “我不懂。”厨房里拿着相机的帅气女孩儿无奈地摇头，“你要是不忙，给我再举个灯。”

    “那我还是忙吧。”蔡栩生晃着脑袋走了。

    程琪不认识蔡栩生，只觉得这人太跳脱，他戳戳林彦的腰，担心地问：“你这朋友，没问题吧？”

    林彦：“除了脑子，别的都没问题。”

    程琪嘿嘿笑了一阵，说：“这段时间你帮了不少忙，换我一个人，是真顾不过来。”

    林彦摇头：“现在完全是靠感觉的阶段，边学边做吧，你不要嫌弃我就行。何况，我没做什么正经事的。”

    程琪捶了他一拳，大笑道：“什么直觉，你这叫天分！任何一件事都很正经有用！说真的，我对赚钱没有执念，总觉得吃饱喝好顾着眼前就行，但我的职业却是帮人赚钱，很矛盾。回国之前，我本来已经打算不再做职业经理人了，但不巧，被表姐拉来给她闺蜜帮忙，居然坚持到了现在。”店里不能抽烟，他一直在抛打火机玩，玩了一阵子后，程琪又说：“其实在这还蛮开心的。”

    “那咱们差不多，我也忙得很开心。”

    林彦说完话，朝蔡栩生所在的方向走过去，吼道：“你别欺负我们家服务生！你现在像个老流氓！”

    “我没有！”蔡栩生举起相机，“我只是希望他的手能出镜！他的手很美！”

    “那你摸个屁啊！不允许随意更改拍摄方案！”

    “我没有摸屁，这不是要摆造型么，我得手把手教……”

    林彦掏手机：“算了，我还是给李斯打个电话。”

    “不要！”蔡栩生连连合掌鞠躬，“我保证规矩。”

    林彦翻出李斯的号码，展示给蔡栩生看，嘴上说：“后天要图，拍完立马给我修。”

    蔡栩生咬着下唇泪眼婆娑：“旧社会。”

    “你懂个屁旧社会。”林彦的手指慢慢落到按键附近。

    “……我明天晚上就出图！”

    “太棒了。”林彦拍拍手，“李姑娘的不着急，留给她充足的后期时间。”

    “时间的杀猪刀，把我哥们儿纯洁、善良、美好的心，给带走了！现在的他，只剩下迷惑人的外表！”

    “这也是一种肯定。”林彦走到桌前，熟练地帮忙调节补光灯。

    餐厅的开业时间定在黄金周，团队前期资金有限，传统硬广烧钱，程琪请来几家网媒做宣传，用的是蔡栩生跟大李拍的那几套图，配合优惠折扣，反响确实还不错。假期结束后，到店率虽然有跳水，但幅度在可控范围内，两个负责人再加老板娘总算稍稍松了口气。

    他们原本预期亏本10个月，照目前的思路走下去，时间应该会缩短。

    林彦嘴上各种保证，但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谱，至于程琪，他是第一次在国内做这类项目，同样忐忑。如今餐厅走出去了第一步，两人都十分高兴。

    正式开业三个月后，餐厅结束人事调整与招聘，定下了20人的小团队。林彦作为副主管兼财务，拥有了他人生中第一张带头衔的名片。转天，他就带着贺正西兴冲冲地回了溪城。对于林彦来说，这件事带来的快乐值，远高于上大学，他必须亲自跟许嘉临报告。

    “我宝贝大儿子这是要致富奔小康了！”许嘉临不吝夸奖，“别忘了留个打扫卫生的岗，我还打算再就业呢！”

    “别，您好好在这里多学雷锋，攒点儿福报，尽量早一年出来，我就谢天谢地了。”

    “这要求太高啦。”

    “是您对自己要求太低。”林彦说，他顺手把贺正西拽到前面，“不聊我了，让这小子给您汇报汇报学习。”

    “他？”许嘉临撇嘴，“没新意，反正就那句‘我拿第一啦’，给我说说学习之外的事情。”他往前凑了凑，挤眉弄眼道：“找小女友没？瞧你这个子，你哥得生气了！他打小就想长高，特别见不得自己比人矮一头！”

    “我哥现在也一米八多了，您就别添油加醋啦！”贺正西笑着拿手指比划，“我只比他高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

    “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讲不过，哈哈！”

    许嘉临的精气神一直出奇的好，完全不像是正在服刑的人，甚至跟狱警都热络得像朋友。他在交际这件事上，是老油条中的老油条，几乎快把号子蹲成家了。

    林彦每回来探视许嘉临，必定聊够时间才走，走着走着，还得一步三回头。如今他餐厅工作比较忙，下回再过来，恐怕就是寒假，心里自然多了些不舍。

    高中三年，他很少对许嘉临产生“思念”之类的情绪，但自从去了燕城，他慢慢地也变成了会在夜深人静时惦记老头子的人。他担心许嘉临在监狱不顺心，害怕许嘉临被欺负，也恐惧他的许老头走向衰老。一旦想到这些，他就会变得焦躁不安，越是不安，林彦反而越要去想。这个闭合的死循环，像恶性肿瘤一样难以根除。

    结束探视，俩人坐大巴回旧祠堂。对比在许嘉临面前时的轻松自在，此刻的林彦，沉默而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