岌岌可危 - 分卷阅读15
十七八岁的少年体火旺盛,这点冷季正则根本不放在眼里,捏了个雪球一路颠着玩,突然笑着朝方杳安的背丢过去,“嘿!”
方杳安闻言一转头,雪团迎面咂来,呛了他一脸,眼睛一下就红了。倒不是他多娇气,只是磕着鼻子,眼睛不可避免地酸涨。
季正则一看砸脸上了,连忙跑过来,把人揽怀里拍了拍又摸了摸,很无奈似的,“你呀,可真是个纸糊的。”
方杳安看他倒打一耙,装腔作势地吼他,“你敢打老师?”
季正则吊儿郎当地,“怎么不敢?老师有什么好怕的。”他看着方杳安半晌,突然偏头笑着咳了一声,眼睛湿漉漉的,“我只怕老婆。”
方杳安整个人都蒸起来,后背冒汗,热得眼镜都腾起了白雾,好久才磕磕绊绊地回他,低不可闻,“谁是你老婆?”
季正则扣住他的肩,哄小孩似的哄他,“行行行,不是老婆,你是我祖宗。赶紧回家,冻病了心疼的不是你。”
路上人少,两人还牵了会儿手,进了楼才松开。一前一后的上楼梯,上三楼时正碰上周期明从楼上下来。
周期明似乎很惊喜,眼睛都亮起来,“方哥,正上你家找你呢,手机打不通。”
方杳安手机上课静音,听了他的话才开了音量,“静音了,不好意思。”
周期明不在意地笑,陡然看见他后面的季正则,眉峰一下聚起来,显然还对季正则有印象,警醒又狐疑地盯着他。
季正则手揣裤兜里,余光也懒得施舍一寸,冷着脸自顾自上楼去了。
方杳安问,“你怎么今天回来了?”
周期明这才收回视线,“哦,我妈不是病了吗,我请假回一天,晚上就走。”
“阿姨病了?”
“没事,小感冒,电话里说得惊天动地的,把我急得买票都手抖。结果回来一看,人好好的,烧都退了,我就白跑一趟。”周期明气笑了。
方杳安也笑,“你不在家,阿姨想你呢。”
“她哪是想我呀?她是想我回来给我找个媳妇呢,老太太退了休闲的呀,一天到晚的就忙这点事,你们都烦了吧?”他停了一下,“不过我也确实该回来了,南方好是好就是待不惯,我正跟公司申请呢。”他又看方杳安,“方哥。”
“嗯?”
周期明笑的时候眼睛眯成一线,很斯文,“听我妈说你找着女朋友了,嘿,真有效率,看来我也得加把劲了。”
方杳安正不知道怎么回他,手机就震起来,季正则的电话,他愣神了两秒,抱歉地朝周期明点点头,接听了。
那边没头没尾一句,“上来。”
“等一下。”
“现在,上来。”季正则深呼了口气,语气冷下来,惯有的胁迫,“你再不上来我可来混的了啊。”
季正则上次说这句话,是叫他一起洗澡,三催四叫他也不去,季正则赤着膀子倚在浴室门上说,“你再不过来我可来混的了啊。”说完就冲出来,直接把他扛走了,在浴室里一顿收拾。
方杳安悄悄红了脸,握着手机看了周期明一眼,低头“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那个,我有点急事,先上去了。”他刚想上楼,又想起什么,转头对周期明说,“晚上回公司注意安”
周期明突然打断他,“什么急事啊?”
方杳安口头一向木讷,更别说骗人了,好久才说了个最蠢的借口,“我,我肚子不舒服。”
周期明一下笑出来,像看穿了他。
方杳安臊得连抬头也难,“我先上去了。”他急匆匆上楼,突然听见周期明在后面叫他,“方哥。”
方杳安转头,看见周期明眯着眼,笑得很温和,“生日快乐。”
方杳安张嘴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说,“谢谢。”
他有些意外周期明记得他的生日,可仔细回忆起来,似乎每年周期明都跟他道了生日祝福。
进门的时候,季正则在厨房,难得没在外面堵他。方杳安看出他在生气,谨小慎微起来,一直到所有的菜都端上桌,最后一道是药膳——虫草百合鸭肉汤正摆在方杳安面前。
方杳安本来就胃不好,那次宿醉接连几天让他五脏烧灼,胃像被人扯着似的难受,季正则重视起来,开始用药膳给他调养,很费心思。
方杳安盛好饭放到季正则面前,季正则冷着脸没动,方杳安无端有些愧疚,看着一桌的菜,“谢谢。”
季正则抬眼看他,“谢什么?”
“谢谢你今天做这么多菜。”
季正则冷哼一声,存心难为他,“怎么?嫌我平常做得少?”
方杳安被他噎住,舌头打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谢谢你”
季正则这时候才有点笑模样,很为他的窘迫满意似的,拿起筷子来,“那就多吃点,汤给我喝完,不知道花了我多少功夫。”
方杳安闷声点头,最后却还是没吃完,他胃口不大,猛灌都撑不下。
还有个蛋糕,不知道季正则什么时候买的,特别小一个,也就巴掌大,上头很形式性插了根蜡烛,叫方杳安吹。
灯也没关,方杳安愿也没许,稀里糊涂都弄完了,季正则把奶油拨开,舀了一小勺纯蛋糕喂到方杳安嘴里。
方杳安被动地抿了几下,季正则低头看他,抿嘴浅浅的笑,吻落在他额头上,暗哑温柔,“好了,宝贝生日快乐。”
方杳安含着蛋糕呼吸一滞,连脖子根都红起来,像只烧红的熟虾。季正则笑,“你羞什么?不知道是谁硬要做宝贝?”
方杳安反驳都难,季正则牵他进卧室,把他按坐在床沿上,“眼睛闭上。”
方杳安听话地阖上眼,听见一阵窸窸窣窣地响动,感觉季正则在他手腕上绑了什么东西,刚系上他就自己就睁眼了。是一根编织简单的红绳手链,镶了两段环扣的弧形金属,交尾处坠了颗晶莹的小钻,雕琢精巧,只是手链过细,有些女气。但方杳安骨架小肤色也白,红绳松松的绑着,垂在细白的手腕上,倒也相得益彰。
季正则眼瞳神亮,显然很满意,“好看吗?别嫌这钻小,这可我自己挖的。”
方杳安一惊,“你自己挖的?!”
季正则挑眉,“也不全算,去年我们去了南非玩,啧,你还记得吗?我第一次在学校看见你都开学一周了,开学那几天我还在南非呢,主要林耀他哥在那有路子。”林濯大学读完,出国留学镀了层金,他性子冷,在外国人圈子里却是左右逢源,“最后去的利乌哈姆卡,那有个采钻场,林耀他哥朋友家里的,美国人。我还挺好奇,跟着矿车下去了,那东西长得跟煤块似的。矿场老板说送我一块,我就随便选了,结果磨出来净度还挺高。”季正则低笑了一声,嗓音低醇,“想做个戒指的,怕你不戴。”
方杳安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神思不属,满脑子滚烫混沌的浆糊。
“我小时候老不懂,女生为什么爱玩娃娃,还总给换衣服,这有什么好玩的?林耀跟我说,这就跟我们玩游戏买装备屯皮肤一样,图个厉害,能炫耀,我当时觉得挺对的。后来发现也不是,我就是觉得你漂亮,所有好看的我都想给你买,不想炫耀,想一个人看。”
方杳安说,“我没有那么漂亮。”
季正则像听不到他的话,自顾自地说着,“我问林耀,问他你漂亮吗?他说漂亮,我打了他。我又问了一遍,他说不漂亮,我又打了他。”
“你疯了?”
季正则笑出来,眉眼两弯,俊俏又痞气,“我也觉得。啧,你这么漂亮,他要是觉得你不漂亮,那不眼瞎嘛,该打。可是他要觉得你漂亮,呸,他凭什么觉得你漂亮?”
他表情复杂地看着季正则,“你脑子确实有点问题了。”
“可能吧,你能治吗?”
“我能直接把你治成脑瘫。”
这句话不知道戳中季正则哪个点了,他突然绷住,倒在床上笑个不停,笑得太过夸张连床都跟着震。
笑真的是能传染的,方杳安本来不想笑的,看他笑得没完没了,不知道怎么也跟着笑了。笑到最后捧着肚子蹲在床尾,眼泪都出来了,他从没这样大笑过,还这么莫名其妙。
他竭力平复下来,问季正则,“你到底在笑什么?”
季正则摇摇头,满脸无辜,“不知道,你干什么我都觉得好笑。”
没有任何一个人从他身上发现过搞笑天赋,“什么?”
“你现在在我面前跳个兔子舞,我都能觉得你是个舞蹈天才。”季正则半低着头,自嘲似的笑了一声,“挺没救的是吧?”
方杳安顿住,眼神闪烁,嘴巴动了几动,“我不会跳兔子舞。”
季正则蹲在他面前,把脸埋在他膝盖里又笑了一会儿,去握他的手。皓白柔腻的手腕像葱根一样漂亮,红色的手绳松松地系着,随着摇摆微微晃动。
季正则亲在他手腕上,指腹沿着红绳来回摩挲,眼波温柔,“真漂亮,你漂亮,它也漂亮。”
方杳安看着他发顶,“漂亮的人多的是。”
“你最漂亮。”季正则仰头看他,神采流转的眼瞳里像镶着两颗色泽温润的琥珀,“你那时候跟我说,我这辈子会遇见几千万个人,你只是最普通的那个。我心里想,什么最普通的那个,我就算遇见几千亿个人,你也是最漂亮的那个。”他微微笑起来,难得的内敛沉静,“我知道世界很大,人很多,可你为什么总想我会喜欢别人,你怎么不想,世界上这么多人我偏偏就喜欢你呢?”
方杳安心像在横跳,横冲直撞地快要击破胸膛,有一种血液倒流似的窒息感,地平线在视点里疯狂摇晃。
他又想问季正则,你对我无缘无故的喜欢到底来自哪里?可这个问题他问过太多次,他自己都觉得无趣又毁气氛。
可是他怎么能不问?年少时兵荒马乱的心动来得太轻易,他从始至终只当季正则爱他这张脸。但一张脸的保质期能有多久,他今年三十三了,他还能再“漂亮”几年。
这种跗骨之蛆般的不安时时刻刻蚕食着他的憧憬,每次当他被那种纯稚狂热的喜欢冲昏头脑时,这堵源于自私的理智高墙就向他亮起警钟。
其实他问了季正则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在季正则的观念里,喜欢就是喜欢,他哪里知道喜欢一个人要陈列这么多理由,这明明是种无法预知的不可抗力,却硬要逼他说出个起承转合。
他带着玩味兴致勃勃地追求这个沉默枯燥却秀致漂亮的高中老师,结果却是自己一脚踩进沼泽里,弥足深陷不可自拔。
方杳安抚摸着季正则年轻英隽的脸,沉醉而温柔,他低下头,轻柔的吻落在他眉峰,眼睛,鼻尖,他含住季正则的嘴唇迂缓地舔。
季正则只睁着眼睛愣了两秒,就反客为主,一把将他抱到腿上,扣着后脑激烈地吻上来。方杳安环着他的脖子,和他舌面交裹,粘腻缠绵的吸吮声炸在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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