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事务所 - 第 21 部分阅读
。
——谢谢。
……这不是夸奖。
“师叔,说真的,你打算怎么做?”三人吃完了两只鸡,落英没精打采地回家了。留下苏沉夕和祭边末两人继续烤火。
苏沉夕反而奇怪地看着他,“什么怎么做?”
“苏沉夕!”
“嘛,这有什么好说的,我根本没得选择啊,”苏沉夕戳了戳篝火,溅出几点火星,“有妖捉妖,有魔降魔,但就是不掺和人类斗争。这不是蜀山一贯的做法吗?”
“那任师兄那边呢?”祭边末有些忧虑道,“道宗的那几个老头一直惦记着他,如果他从长老们那里下手,可就不妙了。”
苏沉夕不以为然,“凉国现在是跟妖界合作,任晓圣就算势力再大,也没法把蜀山基本原则给扭曲吧。”
“那你这样放任不管,蜀山必定会把那群妖魔之军给灭掉,这可帮了瑞朝一个大忙,”祭边末吹了个口哨,乐悠悠道,“其实有部分原因,是师叔你舍不得唐子漓吧。”
一根带火苗的木柴朝他飞过去。
“苏沉夕,你恼羞成怒了。”祭边末躲过柴火,一双桃花眼晶晶亮。
“怒你全家!唐子漓后宫佳丽三千,我去凑什么热闹,难道天天待在冷宫里等他临幸?”苏沉夕扭头,不屑道,“哦,不对,冷宫那地方那么矜贵,人家才没资格去……去……”
“去什么去啊。”
“唐子漓……”
“唐子漓?”祭边末后知后觉发现他家小师叔的表情变得十分古怪。顺着她的目光,才发现不远处的树林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正是瑞朝皇帝,唐子漓。
祭边末耸耸肩,“你们好好聊聊吧。”说着朝唐子漓走过去,擦肩而过的时候低声道,“不要对她下手。”
唐子漓一言不发,眸色深如黑潮。
月亮半挂在空中,深秋的夜风在高山上凉意沁人。幽蓝的天幕下,远处墨绿色的树林被夜色揉成一团,像一个孤独很久的老人,又像沉睡很久的女人,静谧沉寂,带有着一种诡异的神色。
两人盘膝而坐,篝火默默地烧着。
“于清河说,他不能做任何与瑞朝皇室有关的任务,”唐子漓突然开口,一派轻描淡写的样子,“师父还真是很彻底。”
“……”苏沉夕怎么也没想到他一开口会提到这个,只能皮笑肉不笑呵呵了几声。
“你现在,还在恨我骗你吗?”唐子漓问完,两人都是一愣。随即他笑着摇摇头道,“大概,从你不告而别,回到蜀山之后,就彻底忘记有我这么一个人了吧。”
苏沉夕看着唐子漓嘴角的笑容,背上发凉,小心翼翼地问道,“唐子漓,你被穿了?”
他不解,侧过头,挑眉询问。
咝——
心脏像瞬间被一道闪电劈中!
好帅!
苏沉夕使劲眨眼睛,强压下星星眼的冲动,“你……”话说一半,又止住。
从见到他那一刻起,就知道面前这个人有无数的面具。
喜怒哀乐,从未展示在任何人面前。
在她的面前,他总是冷着一张脸,说着冷冰冰的话,几乎没有笑过。
可是现在,好似被磨平了菱角,唐子漓的笑容和她从未见过的温和,一下子绽放开来,明亮得一塌糊涂。
她终于还是长长吐出一口气,龇牙笑道,“是我那天太小气,对不起啦。”
他伸出手来,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可猜出,我这次为何赶来蜀山?”
苏沉夕被刚刚他那个犹如邻家哥哥一般亲切的动作萌得风中凌乱,只得呆滞地看着他,“为什么?”
唐子漓有些好笑她的反应,目光投向火势减小的篝火,“你是不是以为,我担心任晓圣拉拢蜀山,会对瑞朝不利,才特意赶来?”
难道不是?
“其实我从没担心过蜀山的立场。自古以来,蜀山弟子以降妖除魔为天职,凉国想要拉拢蜀山,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苏沉夕总算恢复点正常,“让蜀山弟子去帮他们的确不可能,但如果掌门下令,禁止蜀山弟子参与战争,对他们来说也就足够了。”
“是,如果掌门是任晓圣,的确会很伤脑筋,”唐子漓捣了捣火堆,让焰火又大了一些,“这次我来,是怕他对你不利。”
“对我不利?难不成他还想杀了我?”
唐子漓丢开手中捣火的棍子,正色道,“苏沉夕,你还记得小蜻吗?”
点头。
她身边的宫女,唐子漓的美人,亦思的内奸,疑似山魅,现在下落不明的女人。
“她曾经告诉过我,有关你的一件事。我那时本想告诉你,只可惜你却不告而别。”
苏沉夕缩了缩脑袋。
“到底是什么事?”
唐子漓凑到她耳旁,低低说了几个字。
苏沉夕眼睛一下子瞪大。
“这是,真的吗?”不等唐子漓回答,她又喃喃道,“是了,我早该猜到的……明明,明明,他们都告诉过我的……”
“苏沉夕。”
她看着他,脸上一片茫然。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莫怕。”
“不是……”苏沉夕挣脱他的手,按了按太阳丨穴,“我不是怕,只是,有些……突然。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唐子漓看着空空的手掌,有些想笑。
火堆的焰苗渐渐低了下去。两人一直沉默着。
很久之后,唐子漓才淡淡道,“盛宁公主大概就是知道了这件事,才会和任晓圣一同前来。”
苏沉夕也整理好了混乱的思路,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问道,“任晓圣想用这点打倒我,然后争夺掌门之位?”又想了想,“不对,我掌门师兄大人是昨日才让我代理掌门的,而他与盛宁公主前几日就到了。”
“如果,他一开始,就打算威胁师父呢?”
苏沉夕一怔,随即摇头,“他不可能答应。”
“那个人是你。”
“唐子漓,你胡说些什么?”
他笑了笑,“抱歉。”
苏沉夕侧过头去,嘟着嘴道,“反正我知道,掌门师兄大人不是这种人。”敢威胁祈无的人,如今还没出生呢。
想了想,苏沉夕又道,“你不用抱歉的。”
唐子漓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从眼角到眉梢都流露着她从未见过的柔和。
苏沉夕突然道,“唐子漓,你是不是一直很想知道谁是杀生丸大人?”
“嗯?”
“那是我看过的一本书的男配角。”苏沉夕也笑了起来,眼角弯弯,好似新月。
她跟他说杀生丸的故事。说他与犬夜叉的纠葛,说他身边那个丑丑矮矮的手下邪见,说那个叫做玲的小女孩,说他手上那柄天生牙。
“……一开始我觉得像他那样冷酷的人,怎么也不该用那柄能斩冥界之使的刀——直到他为了试剑,第一次动用天生牙的力量,救了玲,将她带在身边。虽然总是说着冷淡的话,却掩不住那不时流露的温柔……那时我才终于懂得,他继承了他父亲对人类的慈悲之心,他是天生牙真正的主人。”
她定定地看着唐子漓,眸中映着火堆,闪烁着璀璨的光芒,“虽然我看人总是不准,也想不透你们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但我知道,你是一个好皇帝,你手中挥舞的刀,应该是天生牙。当你拥有真正的慈悲之心时,一挥便能救数万人——你想把这妖魔成群的浑浊世间清理干净,想创造一个征服华夏九州的机会,想当一个流芳百世的霸主,那么,就请放手去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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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沉夕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与唐子漓也能如此自在地谈天说地。
两人仿佛是相识已久的老友,她举着烧火棍,手舞足蹈告诉他那些穿越故事里面yy的皇帝大人,他则在旁浅笑,时不时便会说几次小时候每次溜出宫遇到的意外。
“七岁?你七岁就学别人喝花酒?”苏沉夕抱着肚子笑弯了腰,“哈哈哈……还去酒馆里面找花酒……”
唐子漓并不气恼,看着她的样子,眼里半是笑意半是怀念,叹道,“是啊,我如今还记得,那个酒馆叫忘川。”
“忘川?这么说来,那个酒馆还开了蛮久的……不过在我眼里,还是比不上锦国绣水镇那家闲云酒馆。”
“这话怎么说?忘川酒馆可是京城里最大的酒馆。”
苏沉夕嘿嘿一笑,“今天月色这么好,不拿点酒出来,倒真没有我以往附庸风雅的作风了。”说完伸手就往地上拍了三拍,只听见“噗”地一声,一个酒坛从离他们不远处的地底破土而出,冒了半个身子。
唐子漓微微挑眉。
“这可算是我特有的本事喏,”苏沉夕得意地跑过去,把酒坛上的土拍打干净,“只要是我亲手埋下的酒坛,十里附近都可以随意召唤。嘛,今天我请客,咱们不醉不归!”
唐子漓却是止住她开坛的手,“这便是桃花酿?”
苏沉夕惊奇道,“你居然认得?是啦,这便是桃花酿,忘川酒馆可买不到。”
他凝望了她片刻,半响才笑笑,轻声道,“夜深露重,桃花酿终是凉了些,还是早点回房休息罢。”
月如银盘,孤零高挂。唐子漓的笑容里有些什么一闪而过。
如同微凉的晚风,再无影踪。
苏沉夕推开房门,捶了捶酸痛的肩膀,想想今天御剑飞仙了这么久,还玩了通宵,掌门第一天就这么累,接下来还不知道要怎样。
正腹诽着,忽然看见自家床上坐着一个人。
纱帐半垂,紫衣男子浅倚床枕,手执书卷,此刻,挑起了眼帘,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苏沉夕却是一下子黑了脸,大步上前扯开他手上的书,提起他的衣领,恨恨地瞪着他,“你个没有前途的死模仿控!明明每次都被我拆穿,还要扮成酒意的样子,你不会换个人啊!”
“酒意”听她这么说,一下子变得垂头丧气,不知从哪里又变出了那把折扇,把苏沉夕的手敲开,郁闷道,“你上次说我模仿他口头禅的语气不够无辜,可这次我连话都没说,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还真把我的借口当回事……”苏沉夕扶额,她不就随口一说吗。
不过她永远不会告诉面前这个变态,就算酒意身上没有桃花酿醇香,他司雾身上那股奇异的花香味也瞒不过她苏沉夕的鼻子。
苏沉夕自己倒了杯茶,“你来这里做什么?如果我没记错,蜀山似乎有个业务叫做降妖除魔。”
司雾收拾了受挫的心情,从床上站起来,啪一声打开折扇,又恢复了他的本貌,一派风流倜傥,翩翩公子的模样,“嘛,你就不想知道小九的消息?”
“说了别学我和酒意的口头禅,你学不像的,”苏沉夕鄙视地看着他,他那种狐媚的声音说出那个“嘛”字,还真是让人鸡皮疙瘩通通起立,“你就说你只不过是出来玩一趟的我也不会说你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用不着编这么烂的借口。”
“小夕夕这么了解我又这么体谅我,其实还是很喜欢我的对吧——嗯,果然,我还是该问一句的,嫁给我怎么样?”
“咳,请问四王爷家后院现在有多少房了?”
司雾扳着指头算了半天,皱起眉头道,“好像……就四十多吧。”前段时间府里用度超支遣散了很多女人,加上有几个私奔,几个得病死了,几个出家……唔,似乎也就剩下四十多个了吧。这么说来,是不是少了点?
果然,连苏沉夕也这么认为,“三年前你要我嫁给你的时候,你有五十六房,现在只有四十多了?我才不信。”
司雾大叹知己,打定主意趁这次好不容易跑出来,一定要拐几个女人回去,不说质量,起码数量也不能丢了四王爷这个名号。
“你来到底什么事?”苏沉夕打了个呵欠,她可是很困了。
司雾也坐下来,倒了杯茶给自己,“小九这次麻烦可大了,不但弄坏了圣物,还企图杀害大哥,嗯,更丢人的是,还未遂……总之,母亲很生气。”
“圣物?什么圣物?”那时她正全身痛得要死,意识模糊,隐隐约约只看到酒意想要杀亦思以及后来流樱出现。但却不知挽月素鸣笛已经因为救她而毁坏。
司雾挥了挥折扇,幸灾乐祸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被母亲扔到天一涯去溜达个几天嘛。”
“天一涯!!”苏沉夕一下子跳起来,满脸惊慌道,“就是那个传说中有去无回,魔域中的魔域,地狱中的地狱的绝息之地?!他的伤还没好……”
“谣言,都是谣言,”司雾摇了摇脑袋,“天一涯哪有这么恐怖,不就是弄死过几个皇储嘛……哎哎,你别激动,别激动……”躲过苏沉夕扔来的强力驱魔符,司雾扬手洒了一把定身的血砂,总算把面前发飙的女人制住,“小九实力还是不错的,我都不担心,你激动个什么劲。”
苏沉夕被定住,一双眼睛冒着熊熊烈火。废话,司雾跟她关系虽好,但对自家那几个兄弟,除了他那双胞胎姐姐姗姗外,一律淡漠得很,他会担心酒意才怪!
“你那是什么眼神,小九可是怕你担心,才特意拜托我走一趟,告诉你安心等他,”司雾见苏沉夕恢复理智,收起了折扇,挥手解开了血砂,却是幽幽道,“他三年前伤成那样都走出来了,这次怕什么。”
苏沉夕却是一下子愣了,脸色渐渐发白,“三年前?什么三年前,他三年前就去过天一涯?”
司雾将折扇抵在唇上,一副“哎呀怎么说出来了”的表情,但眼里却是点点星光,笑容诡异,显然对于把这件事这么自然地泄露出来表示十分满意。
“哎,不用担心,反正你最多两个月后就能见到他了。嗯,该说正事啦。”司雾笑容加深,往空中随手一抓,手里出现了一张大红色的帖子。
“——两个月后,太子大婚,恭请蜀山掌门前往观礼。”
司雾扔了张喜帖就跑去完成他的纳妾大计,剩下苏沉夕一个人对着那张大红得耀眼的帖子,发呆。
蜀山掌门……他们原先是想请掌门师兄大人的吧?因为祈无本来就是魔界的人……结果帖子上只写了掌门,又是司雾过来送,于是就变成了——邀请她苏沉夕?
靠,他亦思跟流樱结婚,她苏沉夕为什么要去凑热闹啊!!
苏沉夕沮丧是不必说的。亦思在她心里已经变成了“看他笑一下都会受伤”的aaa级危险人物,而如果太子妃真的是流樱,就更恐怖了……
如果说在魔域的那一年,亦思不在零城让苏沉夕没有提前留下心理阴影,那么流樱就正好弥补了这一角色。
流樱的母亲是酒意的表姨,很多年前就远嫁妖界。妖界王室一向动荡混乱,流樱的娘嫁了三次后终于成功上位,打败无数竞争者成为妖王的王后,生下了流樱。
因此流樱身为魔界公主与妖界之王的结晶,后台之强硬,背景之牛叉,绝对不是苏沉夕这种苦命的穿越女可以比得上的。
问题就在这里。因为身份尊贵,流樱一出生,就被定为太子妃,从小就被送到魔界封为郡主,作为准太子妃培养。而不幸中的不幸,狗血中的狗血,流樱看上的并不是亦思,而是酒意。
于是当苏沉夕被酒意带到魔域的时候,被这位连酒意都要礼遇三分的金贵郡主整得苦不堪言。
——当然,对于流樱来说,苏沉夕的报复也绝对不是那么容易消化的。
只是,结婚呀……苏沉夕暗笑,流樱啊流樱,你个嫁人的,以后还想拿什么跟我争~
第二天苏沉夕刚起床,打开房门就看见黄芩守在门口,恭敬道,“长老请师叔移步议事阁。”
回想昨日唐子漓的话,苏沉夕心里也有了底,下意识摸了摸身上的土灵木牌,当即笑道,“好。”
走到议事阁,苏沉夕才发现十大长老居然有六个都到了,而另一边,祈无的四个入室弟子,任晓圣,祭边末,儒尚学和甄和诗恭恭敬敬地站着。
唐子漓昨夜就下山了,因此宾客席上此时只有盛宁与落英。两个美女并排端坐着,本该无比风华的景象,周围却是一片的低气压。
看这阵势,能来的人都来了。苏沉夕微微一笑,负手朝最上面的掌门位子走去。
“苏沉夕,停下,你不能坐那儿。”惩戒院苍石长老的声音传来。
苏沉夕挑了挑眉,转身看他,奇道,“那位子不是留给掌门的?”
另一位叫做苍河的长老摸了摸那把如同扫把的白胡子,正色道,“你如今虽暂代掌门之务,但并非正式掌门,那个位子自然坐不得。”
苏沉夕也没计较,点了点头,就走过去与任晓圣四人站在一排。
苍石长老清咳一声,沉声道,“苏沉夕,你过来,跪下。”
苍石长老怎么说平时还是挺疼她的,今天一来就这么高的尺度,这下她总算是肯定唐子漓昨夜所说不假。
这么一来,也不着急了。苏沉夕慢吞吞走到场中,“我犯了什么错,长老们总得先给个说法吧?”
于是苍河长老又开口了,“叫你跪下便跪下!六位长老都在这里,岂容你放肆!”
虽说任晓圣等四人都是祈无亲自收的入室弟子,但平时也各自有长老传授术法。苍河长老出身道宗,又是任晓圣的授业长老,对他极其疼爱,视如己出。据说当年任晓圣下山,曾惹得这位长老暴跳如雷,怒火滔天,死活不允,还是在祈无的劝说下才放行。
于是苏沉夕给了这位老头一个大大的笑脸,却转而问苍石,“苍石长老,我这个代理掌门是师兄亲自封的,在他未归来之前,除了重大议事的决策之外,掌门手中的其他权力,我应该都能拥有吧?”
苍石长老面色凝重,但还是点了点头。
“蜀山门规第四十七条,‘掌门为蜀山之尊,有遇事不跪之权,’可是错了?”
苍石正想说话,却被苍茫一声冷笑打断,“掌门?哼!就凭你这样的品性,别说掌门,你连当蜀山弟子都不配!”
苍石皱起眉头,却没再说什么。其他几位长老对视一眼,皆闭目不语。
而这边,除了任晓圣和盛宁,其他人都是一脸茫然。
苏沉夕却是疑惑了,品性?不是该说她的品种吗……
苍茫转而向盛宁道,“长公主,您请说吧。”
盛宁站起来,微微欠身,笑容如同江南水乡的雾气,柔和却捉摸不透,“这件事也许并非苏姑娘的过错。像苏姑娘这般聪慧过人,年轻美貌,自然会遭人觊觎。魔界九皇子是何等本事,诱惑一个女子又有何难。”
居然是,因为酒意?苏沉夕愣了愣,完全没想到盛宁会拿这件事来做文章。
“你不要胡说!”甄和诗首先喊了出来,“师叔那个九王妃的身份,是事务所的任务!”
听到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苏沉夕想死的心都有了。
一眼扫过去,怒视儒尚学!
儒尚学懊悔地看着自己的手,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捂住自家师姐的嘴。上次在绣水听到吉祥和如意的口气,也知道苏沉夕那九王妃之名大有蹊跷。回来还借故查了下事务所的任务记录册,发现都没有任何魔域的任务,也就明白苏沉夕当日的胡扯。
这下子被甄和诗嚷了出来,哎,这下子下个学期的学费不要想了……
果然,苍茫长老立刻唤来一个弟子,“将事务所的任务记录册拿来。”
苏沉夕只得叹了一声,“不用了。”转而面向盛宁,“不知公主从何处知晓此事?”
盛宁笑道,“抱歉,恕我无法告知。”
她不说,苏沉夕难道就猜不到了?——和凉国联手,恨她入骨,针对她和酒意,又这么讨嫌的人,除了流樱,世上也没几个了。
“苏沉夕,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苍茫道。
苏沉夕耸了耸肩膀,“没有。”
他眉头一皱,正想说什么,苏沉夕却突然叹道,“那时,我还没有入蜀山……”
她扫视了周边一圈,任晓圣沉默不语,盛宁笑得十分讨厌,祭边末落英都一脸震惊,其他长老还是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我来到这世上本是孤苦伶仃,偶遇九皇子,受他恩惠,才留在他身边为奴为婢,一心只为报恩。九王妃……呵,那不过是个对外的虚名,没有封妃大典,也没有任何喜宴……就连如今,我还是一个清白的姑娘。我于他,只不过是一个低贱的丫鬟而已。”
话说到这里,苏沉夕低低笑了几声,侧头轻轻道,“这些,师兄早已知晓。是他对我说,蜀山派并不会计较弟子入门前的身份,也不会轻贱任何一个人……我本以为这件事会随着我这些年来为蜀山做的那些事,渐渐散去,再不会有人提起,没想到……罢了,罢了,左右不过是条贱命……”
她的语气清泠平稳,虽无一丝示弱,但那份委屈与难过,以及一个女子生活的无奈和艰难,都随着这番话落入每个人的心里。
单纯的甄和诗听得直掉眼泪,但对苏沉夕了解至深如祭边末,自然是不信这番鬼话的,立刻接话道,“师叔这话什么意思,我蜀山派哪里来的门第之说!我们身为蜀山弟子,为蜀山牺牲了什么,贡献了什么,这些所有人包括各位长老都是看在眼里的,绝对不会冤枉你,更不会因为你入门前的那些事情为难你,这才是蜀山的风范!这才是师父和众长老一心想要创建的蜀山!对吧苍茫长老?”
苍茫没想到祭边末会飙出这么些愤青的话,那张脸一下白一下红,只能瞪着苏沉夕,一言不发。
苍石长老却是松了口气,“既然掌门知晓此事,那么就莫要再提了……”
“等等,”盛宁没想到苏沉夕会这么应付,笑容打了个折扣,眼里闪过一抹精光,“蜀山可以不计较弟子与妖魔有情,那可会计较弟子本身就是一个妖呢?”
》》》43
任晓圣立刻斥道,“公主!”
苍石长老也站了起来,颇为不满地看向盛宁,“公主此话何意?”
落英则是在旁冷冷道,“公主重提旧事,想抹黑苏掌门的过去,这也便罢了。如今如此直接污蔑起苏掌门本人,是不是太过了些?”
苏沉夕面色不变,却仍是攥紧了拳头。
盛宁微微敛了笑容,“此事关系重大,我又岂会信口开河。”
“一派胡言,”苍石怒道,“若苏沉夕是妖,我蜀山上下几千弟子又怎会认不出来!莫以为你是公主,便可在此胡言乱语!”
“但,若她是山魅呢?”
此言一出,议事阁瞬时安静下来,目光在下一刻全部落在了苏沉夕身上。
苏沉夕默然不语。盛宁缓缓走向她,“山魅无妖气,其他方面也几乎与常人无异。但他们的血却无法隐瞒,”她在苏沉夕面前站定,一字一顿道,“苏姑娘可愿一试?”
苏沉夕对上她的眼睛,突然笑了,“好。”
反正,她也想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品种。
在昨夜唐子漓告诉她这件事时,她不是不慌乱的。
但冷静下来后,却突然觉得,如果她苏沉夕是个正常人,那才奇怪了……
反正她也是穿越过来的,身体是个什么种类,知晓便好,何必多生苦恼?她苏沉夕连鬼都不怕,连魔都可以喜欢,连妖都可以收来当小弟,她还有什么好怕好烦恼?
于是,当她的流出的鲜血在降妖符上,瞬间湮灭的时候,全场都是一片震惊:这是妖血才会有的反应——而苏沉夕见状,也不过是牵了牵嘴角。
妖?嘛,有什么大不了,反正,反正,正好可以配一个魔呀……
这边苏沉夕是没什么心结,那边的甄和诗却激动了,抽出剑对准苏沉夕,眼眶都红了,“你这妖孽,胆敢欺骗我们这么久!”
儒尚学立刻拦住她,面容前所未有的凝重,“师姐,住手。”
“我父母就是被妖精所杀,我甄和诗曾发誓绝不放过世上任何一个妖魔!你让开!”
祭边末淡淡瞟了她一眼,“我全家三十多口人命当年全死在三国战乱中,难道我也要像你一样,杀光天下的人吗?”
甄和诗被这话堵了一堵,随即也大声道,“苏沉夕既是山魅,混入蜀山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师兄你这样说,是想袒护她吗!”
祭边末懒得跟她废话,直接喊道,“尚学。”
儒尚学了然,立刻干脆地上前,一个符咒定住了甄和诗,躬身道,“我与师姐先告退了。”
还没等众人看清,两人便消失在门外。
苍石长老一脸震惊,直挺挺坐回了他的位子,一言不发。苍茫长老则是大怒,猛地挥袖,一道金光闪过,一条金灿的绳索将苏沉夕绑了个牢实。
“大胆妖孽,竟敢欺瞒我们!你潜入蜀山,到底有何阴谋,说!”
苏沉夕被绑得严严实实,眼底却仍是一片清明,她耸了耸肩膀,“其实,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话刚落音,就觉得身上的绳索又紧了几分,勒得她浑身疼痛不已。
苍茫长老冷哼一声,“此物乃真话绳,当你动了欺瞒之心时,便会紧上一分。事到如今你就从实招来吧,免得白白受苦!”
苏沉夕两眼一瞪,真话绳?这什么东西,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好吧好吧,其实我是昨晚才知道的。”
说完这话,身上绳索又紧了一分,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指,她就说嘛,什么狗屁真话绳,还不就是个抓人虐人的借口。
果然,苍茫见状,更是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你这妖物简直冥顽不灵,不知死活!阿圣,将她扔进锁妖塔!”
“且慢,”祭边末上前拦住,“苍茫长老,此事蹊跷,尚未有定论之前就将师叔关入锁妖塔,这对于妖来说,惩戒实在太过严重。还请长老三思。”
“大胆!你如今还一口一个师叔,是当真不把蜀山门规放在眼里吗!”
“弟子不敢,只是苏姑娘身份特殊,弟子不得不慎重考虑。”
“她区区一个山魅,有何特殊之处?你若再一味袒护,门规处置!”
祭边末不急不缓道,“山魅是由山中灵气所集精华而成,不带妖气,本就正邪不明,长老不问对错直接定罪本就不妥,再加上师叔本是由师父亲自收下,如今他云游在外,想必也不愿见到长老做出如此草率之事。况且,还有一事长老有所不知,苏姑娘几年前曾在无意中得到仙土灵木牌,如今已是修仙之人,这山魅成仙后,想必也算不得妖孽了吧。”
落英投来一个赞赏的眼神,祭边末深深吸了口气,强行忍住那股得意和欢快。
苍茫被这话气得火冒三丈,偏偏又一时找不到话回,只能猛地拍向桌案。
盛宁却再度开口,“说起修仙之事,盛宁虽不才,也略知一二。仙土灵的木牌的确是万中无一,难得一遇。但似这般得到木牌的人,最多也只能称一声‘修道者’,与仙人相比,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落英姑娘身为水神,必定也知晓吧。”
落英愕然,随即嗤笑一声,“很抱歉,我当初直接从水中成仙,夫人说的那些我没经历过,也没法证实。”
“此话不假,修道者在这世上成百上千,最后成仙之人也不过寥寥数人,有一块木牌便当自己是神仙,这等滑稽之事,我还从未曾听闻!”这声音从议事阁外传来,洪亮浑厚,每一个字都仿佛敲打进在场人的心中。
苏沉夕却是翻了个白眼,这下可好,落井下石的人也来了。
议事阁被一阵强风吹开,瞬时间一个闪耀着淡淡金光的人便大步跨了进来。
来人正是天界金甲将军,风芒。
只见他满脸笑容,首先便来到落英面前,抱拳道,“落英仙友,近日可好?”
这句话却是跟刚才狂妄傲气的声音全然迥异,恭敬而有礼,且意外地透着一种……温柔。
苏沉夕打了个寒颤。
落英则是同样有礼地回到,“劳将军挂念,一切都好,”说着看了看苏沉夕,叹了口气,“只是若见到有人正邪不分,心里不禁会有些郁结。”
风芒又是柔声一笑,“落英仙友真是心地善良。”
“废话,我家落英还用得着你说。”祭边末在旁咬牙切齿。
风芒扫了众人一眼,忽然道,“原来你在啊。”
这话,正是对着苏沉夕说的。
“也许一会儿就不在了。”苏沉夕懒懒答道。
风芒挥手便砸过去一道金光,苍茫的绳子立刻消失了,他冷哼一声,“苏沉夕,跪下。”
重获自由的苏沉夕闻言愣了一愣,抬头见风芒虽是一脸正经,但眼里闪烁的那道促狭的光哪里又逃得过她的眼睛。于是放下心来,不多言语就跪在地上。
“此番我来,第一件事,你本体乃是山魅,为此撤销你的代理掌门之职,同时,将你逐出蜀山派,从此之后,你苏沉夕再不是蜀山弟子。”
苏沉夕砸了砸嘴,不以为然道,“知道了。”
蜀山弟子以降妖除魔为己任,其掌门及长老的任职,都关系到天下苍生,因此,人选全是由蜀山各大长老和仙界上层一同商议的。风芒是仙界将军,无权过问蜀山派之事,但今日显然是代表上界,来给出决议的。
苏沉夕心里也知道这点,所以毫不反抗的接受。风芒是什么人她还不了解?不就是想看她震惊错愕难过委屈绝望之类之类的表情吗?哼,偏不如你意!
倒是旁边的祭边末看风芒的眼神如同一柄柄的飞刀,咬牙切齿的动作愈发明显。落英则是面无表情,但两人都没有言语。苍石长老一脸痛惜和愤怒,苍茫则是脸色稍霁。而盛宁,自然是微微的笑了。
风芒皱眉看着苏沉夕依然悠哉的神情,心里颇有些不甘,但看旁边落英身边似乎有低气压流转,只得清了清嗓子,赶紧继续道,“百年以来,蜀山地仙之职一直空缺,有违仙界法令。第二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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