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泥之别 - 分卷阅读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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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be预警!

    第77章 地狱变(二)

    当天是周五,cb里所谓happy friday。课堂里拘束一周的学生们被荷尔蒙冲昏头脑,蜂拥而入这方圆十公里内唯一同时具备酒精灯光与dis旋律的所在。年轻人宽容,就算此地灯光音响设备陈旧,木地板凹凸不平,也一个个就着音乐疯狂跳到满头大汗。吧台上杯子收都收不完。陈致中原本在后厨洗碗,被老板一声令下拎出来搬酒兼扫厕所。

    他心里一万个不愿意。cb在学生中人气旺盛,万一碰到熟人,被笑话事小,揭发检举到学校可能会被吊销学生签证。他尝试推脱,然而鬼佬经理身高一米九体重一百公斤,胳膊恨不得比他的大腿还粗。没听他说两句,直接拎着他的后领把他甩出厨房。

    走廊音乐声稍小,隔着铁门还能听见鬼佬经理一连串夹杂f开头单词的咒骂。他将手放在门上又放下,放下又举起,在墙边呆立五分钟,最终还是拿起扫帚拖把溜着墙边去厕所。

    灯光这么暗,就算迎面撞上也分不出谁是谁。他在心里安慰自己。同时因为心虚,一心低头看地,结果没走两步路就和人迎面撞上。

    第一反应是香,其次是软,再然后才是疼。陈致中倒退两步,捂着下巴定睛一看,道歉的话噎在嗓子眼。

    首先映入眼帘是一双艳红铆钉系带高跟凉鞋,头尖根尖,脱下可以直接当凶器防身。视线上移,掠过紧身黑色小短裙与大片裸露在外的白嫩胸脯,陈致中便再也移不开视线。

    虽然将黑长直烫了波浪卷,涂了烈焰红唇,浓黑眼线与亮片眼影,从五官轮廓看,眼前捂住额头嘶声喊疼的性感美女和肖鹤龄八成相像。美女似乎也终于察觉不对,抬眉瞥他一眼,整个人如同石化,只有黑眼珠如两丸黑水银咕噜噜转个不停,肉眼可见的惊慌失措。

    八成相像自此变成九成。

    “iris!”男孩的呼唤自远至近传来。仿佛流水线生产出的英俊白人男孩,金发碧眼,轮廓鲜明,胸肌与肱二头肌醒目到撑出衬衫轮廓。男孩从人群中如摩西分开红海,披荆斩棘地走到两人所在的相对僻静处,碧眼一扫便自觉理清事情轮廓。

    “走路小心点!”他一把将肖鹤龄拥到怀里,颐指气使的一套表情动作行云流水,看得出家境不错,时常有机会操演这一套流程。陈致中身为有色人种兼酒吧服务人员,理论上此刻应当唯唯诺诺道歉让路,然而作为肖鹤龄主修课助教,为人师长的自尊心占据高地。他好整以暇站在原地,等待肖鹤龄给他个解释——何以昨天失眠到连小测验都参加不了,今天都脚蹬恨天高,深夜滞留夜店挥洒汗水?

    然而男孩的到来不仅令肖鹤龄恢复理智,也让她找回底气。她非但没有道歉,反而笑着凑近男孩耳边说了句什么。两人便嘻嘻哈哈扭头向舞池去了,男孩的手放在肖鹤龄腰上,黑色短裙,皮肤的颜色显得分外刺眼。

    临走前,肖鹤龄回头看了他一眼。她的眼妆画得漂亮,眼神却没什么感情,随意且漫不经心的模样,仿佛陈致中是他手上扫把的一截衍生物。陈致中站在原地捏紧扫把杆,危险地眯起眼。

    iris是肖鹤龄的英文名。

    他绝对没有认错。

    希望肖鹤龄的酒量不错。拎着扫把推门走进洗手间时,陈致中心里想。这样等第二天酒醒,她就会清晰记起自己到底干了什么蠢事。

    他可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第78章 地狱变 (三)

    第二周office hour惯例是小测验答疑时间暨助教受难日。总有那么一些学生会拿着卷子气势汹汹找上门来,从犄角旮旯里挖出一个得分点,逼着陈致中修改成绩。他旁征博引,寸步不让,和学生们鏖战足足两个小时,好不容易有功夫喝一口水,才发现墙角站着个不速之客。

    陈致中从鼻孔里哼一声:“office hour时间到,补考发邮件申请,记得抄送教授。”

    说完就起身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等等!”肖鹤龄急了,一步跨到门前,张开双臂拦住陈致中去路:“我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我没时间听,有事写邮件。”陈致中绕过她推开门

    肖鹤龄一把拉住陈致中的手。

    她的手怎么这么软?

    陈致中心一跳,气势不由自主减弱:“你……你放开我!”

    两方对垒,攻守之势此消彼长,逆转只在一瞬间。肖鹤龄非但没松手,反而抓得更紧:“学长,就几分钟时间!”

    陈致中扭头不看她,只是耳根涨得通红:“……有话快说!”

    “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

    “你对那天晚上的事保密,以此为交换,我也不会把你打黑工的事说出去。”

    陈致中愕然转过头,只见肖鹤龄目光炯炯,并不像开玩笑。

    “你威胁我?”

    肖鹤龄翘起唇角:“这怎么能算是威胁呢?答应我的条件,学长晚上也能睡好觉了。”

    “这几天你都没再去打工,是怕我举报之后,移民局派人抽查吧。”

    陈致中将推开一半的门重新拉上。

    “你不觉得自己应当道歉吗?”他转过身,对肖鹤龄一字一句道:“长期旷课,对助教撒谎逃小测验,被撞破后态度恶劣,毫无悔意,你凭什么跟我谈交易?这里是大学,不是什么名利场。想做生意出去做,别脏了剑桥的地。”

    肖鹤龄长这么大,被人直接骂到脸上下不来台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此刻惊愕羞愧愤怒委屈种种情绪混杂,脸上火辣辣地发烫,手上的力道也不知不觉松懈下来。

    “我不会把这事上报给教授,不是因为怕你,是因为我懒得给自己找麻烦。”陈执中把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我不像你活得这么糊涂,在学校里的每一分每一秒对我来说都很宝贵。”

    他打开门,想了想又回过头去:“对了,以后别动不动就和男生拉拉扯扯的。女孩子还是自爱一点好。”

    肖鹤龄瞪着他不说话,看上去很想扑上去咬他一口。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陈致中原以为肖鹤龄应当学乖点。谁知道她变本加厉,不仅上课不来,连作业都不交了。他也不客气,一个个零分打过去。除非肖鹤龄期末考试突然间灵光乍现考个满分,不然这门课她八成要挂。

    反正肖鹤龄也不在乎。自那以后陈致中偶尔还能在夜店看到她。青春窈窕的美貌少女,浓妆淡妆都是人群中移不开眼的焦点,身边小伙子的目光仿佛有形,黏在她身上撕都撕不下来。

    两人视线相对,肖鹤龄翘起红唇,冲他露出十足挑衅的笑容。陈致中漠然转身,搬起一箱空酒瓶子回后厨。

    第79章 地狱变 (四)

    时间一晃到期末,肖鹤龄考试发挥正常,以全班倒数第二名总分倒数第一的成绩光荣拿到一枚d。肖鹤龄再没皮没脸,到底只是刚上大学没多久的青春期少女。被成绩单重创,她放下身段再次找到陈致中,软磨硬泡要他帮她修改期末考试分数,“至少从d到c-吧!”。然而陈致中连小测验判卷子都不肯松手给分,又怎么可能被她拿捏。他做好了被举报的心理准备,然而不仅什么都没有发生,学期末dean’s list上还依然有自己的名字。

    算她还有几分良心。

    同学们纷纷飞回家过圣诞,陈致中把机票钱寄回家,自己跑到伦敦找了份中餐馆刷盘子的工作。老板包吃不包住,幸好有朋友借给他自己公寓里一张沙发。下班往往已经是深夜,街边霓虹灯一盏盏熄灭,伦敦比白天更大,更黑,更空。他把烧腊捂在怀里保温,冒着鹅毛大雪深一脚浅一脚走回家。朋友新交了火辣夜店dj女友,两人在卧室里翻云覆雨,弹簧有节奏地咯吱作响。陈致中坐在沙发上开一盏小灯,将半凉不热的烧腊饭囫囵吞下肚。

    圣诞节当天餐馆下午开始歇业,陈致中本想留在家里睡觉,被朋友生拉硬拽出去玩。托dj女友的福,他们走后台混进夜店,只是酒水仍要自付。朋友两杯龙舌兰下肚,酒精上头,很快融入舞池中狂欢的人群。陈致中心疼钱,只买了瓶啤酒,因此醉的程度有限,尚不能让肉体本能接管理智。他拎着啤酒瓶子溜边站,冷眼旁观无数具青春肉体随着音乐与灯光的节奏狂饮乱舞,觉得今夜无聊透顶,又不放心把朋友一个人扔在这里。

    原以为平安夜就要这么过去了,却不期然遇到了熟人。

    数九寒冬,肖鹤龄一身艳红色亮片超短裙,露出大片嫩白后背。一双细长笔直的腿上仅穿了双网袜,红色漆皮靴长筒及膝,鞋跟依旧尖得能当凶器,红白相间宝石项链造型夸张,两枚陈致中看来相当傻气的圣诞糖果棍大耳环在发间若隐若现。肖鹤龄打扮得喜庆,神色却相当仓皇。从陈致中的角度,隐约看到她拼命拨开舞动的人群向夜店外跑,却被一个高壮白人从背后一把抓住。

    陈致中从墙边站直身体。

    拉扯还在继续。肖鹤龄似乎是拼命尖叫,双手用力扣着,想把自己从男人手中解放出来。然而舞池太嘈杂,太热闹,没人注意到她的求救。

    也许是被她折腾烦了,白人壮汉狠狠扇了她一个耳光。大肉掌浑厚多毛,如铁蒲扇,肖鹤龄的头被打得偏向一边,像只脖颈折断的芭比娃娃。

    似乎是被打懵了,肖鹤龄终于不再挣扎,纤细的身体绵软无力,被他拖着往外走。然而壮汉才刚走到门口,却被一个亚洲人挡住去路。

    “放开她。”陈致中指着倚在他怀中的女孩,神态很平静:“你不放人我就报警。”

    “不想被打就滚一边去。”壮汉嘎嘎笑道。

    话音刚落,陈致中抡圆了啤酒瓶,狠狠砸在他脑袋上。大汉吃痛大叫,血流如注,瞬间将半边脸染成一片猩红。陈致中拉过肖鹤龄,拖着她转身就跑。

    很多很多年以后,陈致中都会记得这个雪夜。一盏路灯接着一盏路灯,小片黄色光晕与大片黑暗的交错。冷风像刀子切割着一寸寸裸露在外的皮肤,他和肖鹤龄紧握到疼痛的手,两人杂乱的脚步声,胸口因剧烈喘息而疼痛,雪进到眼睛里,冰凉的刺激。

    幸好大汉没追出门。陈致中不敢带她回家,只好随便找了间小旅馆安顿。肖鹤龄烤了会儿暖气,终于恢复神智,哇地大哭起来:“学长——”

    她在外面跑了好一会儿,头顶的雪渐渐化成水,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眼妆也被泪水弄糊,满脸深一道浅一道的黑,被打过的一边脸渐渐肿得老高,再没半分平日里美丽娇憨的模样。

    陈致中最怕女孩子哭,虽然满肚子气,此刻也不好发作,只能先拿了条干毛巾给她披在身上,一面好言安慰:“没事了,你先洗个澡,一路冒着雪跑过来,小心着凉。”

    想不到他越安慰,肖鹤龄哭得越起劲,最后索性把毛巾一扔,抱着他嚎啕不止,眼泪鼻涕蹭了陈致中一后背。

    温香软玉在怀,陈致中下腹一阵火热,后脖子都硬了。他拼命控制自己还来不及,就算想弄清事情原委,肖鹤龄抽抽答答的也吐不出个完整的句子。等哄她洗澡吹干头发上床,天都快亮了。

    陈致中原本只付了一夜的钱,然而女孩儿刚睡下,总不能把她摇起来。他硬着头皮下楼续费,小旅馆老板的眼神若有所思,让他恨不得直接找个地缝钻进去。

    熬了个通宵,先是打架继而雪夜狂奔,陈致中累得浑身散架,中餐馆的兼职却不能不去。他勉强熬了半天,头疼得厉害,最终还是打包了一份烧腊饭,向老板请假回家休息。

    肖鹤龄睡一觉醒来应该能自己回去吧?他到了家门口,犹豫来犹豫去,还是决定回小旅馆看一眼。

    肖鹤龄居然还躺在床上,面色潮红,双眼紧闭。陈致中心道不好,用手背试她体温——额头一片滚烫。

    事态已经超出了他见义勇为的范围。陈致中把肖鹤龄摇醒:“你在伦敦有亲戚朋友吗?给我一个联系方式,你生病了,赶紧让人接你回去。”

    肖鹤龄烧得嘴唇发白掉皮,眼神都空了,听到陈致中的话,挣扎着摇头:“不……不回去。”

    “别闹了”陈致中厉声道:“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

    然而肖鹤龄又哭了。

    不像昨晚撒开了嗓子嚎啕,她的眼泪噙在眼眶里来回打转,实在盛不下了,才一颗颗从眼角滑落。哭也没有声音,偶尔吸吸鼻子,喉咙里细细的抽噎,像受了伤的小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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