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业十五年 - 分卷阅读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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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桥和彦全程没有直视原告的眼睛,等到律师陈述完应该给邦夫判死刑的理由后,直接举手:“我有异议,原告律师过于主观。”

    “我撤回。”

    对方组织语言的几分钟里,用手帕不停抹汗,直到把额头擦得通红才肯罢休:“我们无法确定…被告是不是在编造借口,因为蜷川莲先生并没有到场,对,就是这样…”

    高桥和彦皮笑肉不笑:“那请问您又怎样知道,被告是在编造借口呢?我们无法否认,他犯下了不可原谅的罪行,万一被告真的是这样一位辛苦抚养孩子的父亲,难道我们要因此就忽略他做过的好事吗?蜷川邦夫先生刚才已经陈述得很清楚了,他的本意并不是想杀死三位受害者,而是因为想起自己的孩子,急于替他们解除痛苦而已,您凭什么认为蜷川邦夫先生说的是假话呢?”

    蜷川邦夫作为当事人,满不在乎地站在被告席上,时不时换一下站姿,打量陪审团里容貌姣好的年轻女性,高桥和彦特地为蜷川留了一个前排的位置,前排被被告的邻居好友占得满满当当,那个空缺的座位是那样突兀,可是邦夫没有往那里看过哪怕一眼。

    蜷川的心一点点冷了,他刚坐下十五分钟,就觉得已经看够了这些人做戏,趁着酒劲没过,站起来脱口便道:“凭什么?就凭我坐在这里,他却根本没有认出我。”

    所有人都往他的方向投来目光。

    蜷川早就习惯了被注视,从容地自我介绍:“我是蜷川邦夫的独子。”

    被害者遗属窃窃私语:“原来这就是杀人犯的后代啊……”

    “这个人从来都没有抚养过我。”,蜷川定了定神,说,“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日本,抚养我的人不是他,今天他在庭上所说的一切都只是想为自己脱罪,仅此而已。”

    眼看高桥占尽上风,蜷川邦夫急得大叫:“你…你污蔑我!”

    “那你为什么没认出我呢?没认出你‘最疼爱的独子’?”,蜷川发自内心地感到齿冷,“不要再欺骗别人了,我十岁的时候被人带走,当时你是怎么说的?‘这个孩子太碍事了,我求之不得’,你是这样说的吧?”

    他穿过神色各异的人群,坐到自己的席位上,看着近在咫尺的父亲,觉得他是那样陌生。

    蜷川邦夫在见到蜷川莲的那一瞬间就确定,这个孩子已经不会站在自己这边了,从此以后,也不可能再从蜷川莲身上得到一点好处,索性和他撕破脸,语出惊人:“难道不是你自愿去卖/身的吗?!”

    蜷川一怔,没能把“卖/身”这两个字和自己联系到一起。

    邦夫凶相毕露:“那个男人看你的眼神根本不对劲,你早就和他睡过觉了吧,是几岁的时候?十五岁?十六岁?还是更小?这些难道也是我的错吗?”

    他张牙舞爪地对着证人席嘶吼:“我的儿子喜欢男人,我第一次听见的时候羞耻得想要自杀!我养出了一个怪胎!我伤透了心,不想再和他联系!我有错吗?有错吗!”

    蜷川邦夫还在叫嚣,蜷川莲没有多话,从证人席上猛地站起身,走到被告身边,狠狠向他挥了一拳——

    蜷川刚才站得太急,眼前黑了好几秒,拳头落下后,他的视野才慢慢清晰,邦夫正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随后,他也举起被铐住的双手,上半身探出围栏,和蜷川厮打在一处。

    手铐哗哗作响,蜷川拉住邦夫,不让巴掌落在自己脸上,喘着粗气低声说:“你可以把我说成一个肮脏的人,怎么十恶不赦都没关系,可你要是再敢侮辱他,我保证…就算法庭没有判你死刑,我也会亲手杀掉你!”

    邦夫意识到今天在劫难逃,绝望地大吼一声,肆意发泄着对死亡的恐惧。

    手铐一下又一下砸在蜷川脸上,蜷川没有意识到左眼暂时失去了视力,邦夫扑过来的时候,他近乎疯狂地狞笑:“我的身体里流着你的血!我也可以当杀人犯!不是吗?!”

    法官和一众陪审团从没见过这么激烈的战况,法官拿起小锤子连续敲了十几下:“肃静!肃静!”

    几个法警上前,把蜷川和邦夫拉开,两个人眼睛血红,看着彼此,都像看着自己的仇人。

    邦夫被刚才蜷川的一番话镇住,终于词穷了,窘迫地从肚子里挤出最后一点话:“你看看你…不喜欢女人的男人,还算是男人吗!”

    蜷川闻言,硬是挣开了法警,冲到被告席边:“因为喜欢女人,所以酗酒没关系,赌钱没关系,杀人也没关系,只要喜欢女人,就称得上是男人了吗?做梦,你根本连人都不配做!”

    法官:“证人情绪不稳…”

    蜷川嫌恶地看了看他:“不用你多话,我自己会走。”

    说完他就真的走了,和来时一样步履匆匆。

    蜷川一口气跑到马路对面的草坪上,拽过还沾着未干雨水的秋千,坐在上面,心绪慢慢平稳下来。

    他小心地用手指点按左眼周围的肌肉,几乎没有一处不疼,遮掉右眼以后,看东西也是模模糊糊的。

    蜷川懊丧地轻声叹气,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最近火气都格外大,最要命的是,他竟然没有一丝悔意,不论是公然怼媒体,还是在风月场所跳舞,抑或是亲手掐灭邦夫最后一点生的希望。

    李郁走了,带走了他仅剩的一点安全感,蜷川只好拿出最蛮横的一面对抗世事,而且从此以后,他都只能这样。

    李郁会喜欢脾气那么坏的他吗?蜷川稍微一想就忍不住鼻子发酸。其实,他刚才很想告诉邦夫,李郁是他这辈子遇到的最好的人,连缺点都是那么可爱,他根本不像外界说的那样无情,他会为蜷川去学三味线,会送他贴心的小礼物,会记得每一个节日,会小心翼翼照顾背井离乡的恋人,李郁多完美啊,完美得值得付出一切,值得相伴一生。

    蜷川有很多话想说,然而这些话都没有意义了,因为这个全世界最好的人,现在已经和他毫无关系了。

    作者有话说

    莲莲护短现场,我在努力把对白写出日语翻译腔的感觉(捂脸

    第26章 霂枝

    李郁刚落地沈兰茵就生了,他从机场奔到医院,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内衬上洇着一大片水迹,那是他在歌舞伎町淋到的雨。

    现代社会的交通实在太便捷了,李郁走到妇产科门口的时候还有些恍惚,住院医师在他耳边喊了好几声孩子父亲是谁,他才迟钝地迎上前去。

    李郁:“不好意思,是我。”

    医生四十岁出头,刚生完二胎,带自家孩子就够焦头烂额了,最为痛恨丧偶式教育,看到这种爹就气不打一处来,恶声恶气地质问:“怎么这么晚才过来?”

    “有事,路上耽搁了。”

    李郁那天跟着蜷川去日本,打算当天就回程的,蜷川喝醉他才多逗留一夜,回来自然就晚了。

    医生心想,果然又是个不负责任的渣男,更加不肯给好脸色:“行了,你跟我来。”

    她大步流星走在前面:“你家小孩不是足月生的,体质有点弱,送到新生儿科观察去了。”

    李郁:“好。”

    医生见他一脸非暴力不合作的样子更气了:“哎我说,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小孩子的?也不知道问问我有什么要注意?这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啊?”

    最后一句不过是气话,然而被李郁听到,他戏谑地勾起嘴角:“也说不定。”

    医生先是一愣,继而紧锁的眉头慢慢展开,她在妇产科待久了,人生百态见过不少,看李郁的一言一行,便知道这孩子充其量就是个意外,也不想多管闲事了,指指最远的那个保温箱:“那个就是你儿子,去看一眼吧,看完赶紧出来。”

    在蜷川成年之前,李郁一直在他的生命中扮演父兄一般的角色,可他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当真正的父亲,心理准备尚且不足,只敢凑到保温箱边,远远看一眼里面的婴儿。

    “你儿子又不会咬人,有什么不敢看的。”

    李郁刚退后几步,就被一股力气拽了回去,展枫玥把他拉到保温箱前,摁着他的后脑勺往下低了低:“喏,看清楚了吧?”

    李郁:“你怎么在这儿?!”

    “孩子落地以后,医院给你打十几个电话你都不接,我怎么在这儿?当然是来给你收拾烂摊子的。”,展枫玥表面不爽,眼睛却一刻未曾离开过保温箱里的婴儿。

    新生儿都是皱巴巴的,也看不出长得像谁,李郁作为雄性生物,一时很难对这个小肉团有什么感情,反而是展枫玥显示出了异乎寻常的关切,李郁知道,她想起了自己未出世的孩子。

    半晌,他放软语气,主动向展枫玥认错:“对不起,这次算我欠你的。”

    展枫玥冷着脸:“孩子没起名,沈兰茵说随你,她没意见。”

    小时候,李建宏带李郁去算命,算命先生说,他命中与木相生,与水相克。这话并非全无道理,长大以后,李郁果然活得像一棵树,他把根植于污秽的泥土中,让旁人只看到繁茂的花叶。

    李郁想起雨中的歌舞伎町,旅馆外探进窗里的树梢,遂道:“霂枝。”

    “嗯?”

    “小雨霡霂的霂,比翼连枝的枝,我命中和水相克,那就改成这个。”,李郁在保温箱上写下“慕枝”二字,“你觉得怎么样?”

    “李慕枝?挺好,也不俗气。”,展枫玥赞许地点点头。

    她仔细端详婴儿的眉眼,想要从中找出一点和父母相似的痕迹:“我今天来是想问你,尚导的那部新戏,你有没有意向?”

    展枫玥拿到新鲜出炉的剧本后,一天都没耽搁,直接发到了李郁邮箱,但是见他现在魂不守舍的样子,多半也没看,好心地为他概括了一下剧本内容:“古代戏,讲北齐高洋的,我演薛嫔,尚导的意思是让你演高洋,你看看档期能不能空出来。”

    尚轶轩的新戏暂定名为《椎冰客》,讲述的是魏晋南北朝时期,北齐宣帝高洋荒淫无道,宠幸歌女出身的薛贵嫔,然而好景不长,薛氏刚得宠不久,就被宣帝以秽乱宫闱的罪名处死。

    薛氏死后,高洋后悔不已,他抽出她的大腿骨作琵琶,边弹边唱,“佳人难再得,怅然不复还”。

    故事主线就是从这把人骨琵琶开始,高洋抱着琵琶,不分日夜,衣不解带地歌唱,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踏进皇宫,走到王位上,和他四目相对。

    高洋看见了自己,或者说,他看到了少时的自己,那个在北国冰封之际破敌千里,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电影讲述的,是高洋与高洋的纠缠,薛嫔只是陪衬,比起展枫玥而言,李郁身上的担子更重,尚轶轩的狗脾气他知道,一场演不好就连续ng,整部戏拍下来绝对劳心伤神。

    李郁踌躇不定:“要不还是算了吧…”

    “哎呀,果然是要当董事的人了。”,展枫玥语气轻佻地起哄,“心已经不在演戏上了吧?”

    在她面前,李郁不必谦虚,虽然说的是:“你少挖苦我。”,但脸上难掩喜色。

    尚轶轩看得上的男演员不多,能演高洋这个角色的更少,展枫玥私心里也想和李郁合作一次,灵机一动,想了个曲线救国的办法:“要不这样,扮演少年高洋的人选已经定了,是个很不错的孩子,你们先见一面,如果觉得投缘,你再接这部戏,怎么样?”

    “我已经见过了,是你喜欢的类型,不见可别后悔。”,展枫玥用手肘不停捣他。

    如果说男人都是大猪蹄子,那么李郁就是猪蹄中的翘楚,一只极品红烧的金华火腿,根本抵挡不住美色诱惑,倒贴的庸脂俗粉想必他已经见多了,蜷川这种又冷又作又傲娇的漂亮少年反而更能激发他的征服欲。

    果不其然,李郁动心了,蜷川走后,他正在急于寻找一个能够抚平伤痛的人,他想用一个更完美,更出色的少年填补内心的空缺,哪怕蜷川是无可替代的,肉体上的欢愉也能让他暂时忘记一些事情,自欺欺人地把滥情人设维系下去。

    李郁最终答应下来:“好,见见就见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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